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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听懂了张韫这话中的意思，但她却还是怕自己想岔了：“您的意思是。”

话既已经开了这个口，张韫后面的话便成了顺理成章。

“奴才这些年，同小方大人多少也有了些交情，原以为他一根筋，只通着帝王这一条路，但谁也说不准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一根筋倒是还开起花来了。”

这话说出口之前，张韫还觉得方景凛是少年意气，没经过女子的郎君总会容易沦陷在妤娘这种女子身上。

但既开始说了出来，他却发现原来这情分来的并不突然，反倒是循序渐进，有迹可循。

“之前他同您不对付，总觉得是您勾引了咱们陛下，后来也不是谁给他出的主意，他叫人换了您的避子汤，可直到他送您回了宁家那晚，他连夜找了奴才，同奴才问了您好多的往事。”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那时候他还说，是奴才向着您说话呢，说到底也怪奴才，是奴才告诉他，识人不能武断，并非人人都非黑即白，奴才还劝他，没事多多看着您，您是什么人，需得自己体味才好。”

听他这般说，杨令妤算是明白了。

之前教坊司的妈妈说，对付男子，第一步就是吸引他的目光，引起他的注意、他的好奇，慢慢下来他一见到你，眼睛便不可能再移开，时间久了，这情也就来了。

她有些不敢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方景凛是在暗暗观察她吗？

她抬眸，瞧着张韫那副自责的模样，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其实您没什么错，您心里记挂着小杨大人，想叫多一个人护着他，可这些方大人并非看不出来，只是他看出来了，仍旧愿意帮着您罢了。”

他的话传进耳朵里来，杨令妤心中闷闷的发疼。

许是自责，又或许是觉得受之有愧，更是觉得，她好像无意间害了一个人，还是那般少见的干净郎君。

喉咙也有些发疼，疼的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屋中一时间陷入沉寂，半响，张韫才开口：“娘娘，其实奴才有些不明白，您心中是如何看待小方郎君的？是不是……也在笑他这份情给的不管不顾，且对自己没半分好处。”

其实张韫是在给她台阶下，她理应顺势骂上两句他不自量力，身为外臣竟还敢肖想帝王的女人，然后再由张韫将这话传过去，狠狠伤透方景凛的心，叫这不应该被人发现的情谊，就这般死死掩埋下去。

只是话到唇边，她却说不出来，好似方景凛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他抱着自己的配剑，侧着身子不看她，但语气诚挚又透着倔强：“本就是臣自己愿意，娘娘何必自责多想。”

胸口更觉得发闷，她想了想，缓缓开来口：“对不住。”

这道歉的话出了口，杨令妤却觉得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可她还是补充道：“他年纪本就小，倒是我，本该比他先想到这一层的。”

她心底的自责之意更甚，可她还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解决法子来。

原本张韫还往最坏的打算去想，说不准这看似随意而来的情谊，对妤娘来说是故意为之，但彼时瞧着妤娘这副模样，却又觉得，这事怎能赖在妤娘身上呢？

张韫将面上旁的情绪都压了下去，转而对着杨令妤扯出个笑来：“娘娘，奴才今日就是同您闲说话罢了，您别往心里去。”

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了一句：“早知如此，倒不如当初在渝州拦着您些。”

拦着她，莫要太过冲动，莫要一心往陛下身上扑，说不准再等等，换个人，换条路呢。

杨令妤宽袖下的手攥的紧了紧，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微微低垂着眸子，沉默着，也细细想着。

她同张韫对坐着，开始慢慢把桌面上已经有些凉的东西吃进口中，嚼起来又觉得没什么胃口。

张韫又是主动开口：“娘娘，大抵小方大人离京前面，会想见您一面，这见与不见，介时要说些什么，还请您细细斟酌着。”

杨令妤低声谢了他告知她这些，待这一顿饭罢，她叫初青将他送了出去。

独独留着她自己在屋子里，脑中思绪混乱着，想了很多事，初青回来的时候，也将宫人叫了进来收拾着桌子，一边递给她一个汤婆子，一边轻声问她：“您同总管聊了好久，奴婢还以为，您能开心些呢。”

杨令妤的视线落在了初青身上，从前被她下意识忽略的那些疑惑，又重新被她翻腾了出来。

她还记得，以前每每提到方景凛，初青都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初青有意识地避着方景凛，是不是她也察觉到了，方景凛的这份情谊？

倒是有些好笑，她此前还觉得帝王对她阴阳怪气的试探与针对，是他疑心病作祟，如今想想，原是所有人都有所察觉，偏生她没看出来。

初青瞧着她思绪又飘远，直接伸手将她的手扣住：“娘娘，您怎得又走神？”

她面上都是心疼，拉着杨令妤的手，叫她抱着汤婆子的力气紧些：“前两日周太医给您请平安脉之时，不是还说您思虑过慎，思久伤身，您可不能在如此下去了。”

初青跟在杨令妤身边最久，她能感觉的出来，杨令妤自打怀了小公主后，便瞧着眼里的光亮暗淡了不少，以往在小院之中，还能有宿玉君陪着她说会儿话，她有些后悔，为何当初没提议，将宿玉君也带进宫来呢。

杨令妤的思绪被她拉回，只随意说了两句糊弄她的话：“就是方才总管说，我之前的夫君要续弦，我听着心里不忿罢了。”

初青只以为她说的是实话，向来好脾气的她，也能面色难看地骂了宁丞序好几句。

杨令妤被她这副模样逗笑，赶紧哄了她两句，只说听着她这般骂了，心里也跟着好受了不少。

因着心里想着张韫说的这些话，此后几日杨令妤都有些心不在焉，更可以说是心中不安，直到十月初九，今年下了第一场雪。

她终是在养心殿门口，遇到了等着进去面见帝王的方景凛。

第二百二十七章 更大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更大胆

雪下的不算大，但方景凛一身暗红色的长袍立在养心殿，屋中的烛火映在他侧颜上，倒是叫杨令妤忍不住想起她被方景凛拉起来的那个雨夜。

她站在远处没上前，方景凛确是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原本他眉头微蹙，带着凛冽的目光转过来瞧她，却在认出是谁的那一瞬，眼底的凌厉顿时消散了去。

他对着她拱手施礼：“杨婕妤安。”

大抵是心境有些不同，杨令妤点头回应他的时候，反倒是有些怵他，这是她在面对帝王之时，都不会有的感觉。

她几步上前，有劳门口守卫进去通传一下，但守卫却说，内里还有大臣同陛下议事，不能传她进去。

“倒是巧了。”杨令妤淡淡道了一句，“劳烦等下您跟陛下说一声，这外面太冷，臣妾先去侧殿等着了。”

她几步快走，有些不敢同方景凛站在一处。

只是刚拐到偏殿那段路，她便觉得后面有人在跟着她，一回头，正巧看见方景凛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正伸着手，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她。

杨令妤有些惊讶，怔怔地看着那把伞，下意识拒绝：“初青在小屋内等着我，她带了伞的。”

她伸手把伞往回推了推，笑着拒绝他的好意。

方景凛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而是直直地看着她，这眼神照比以往都更加大胆。

不对，与其说是大胆，更不如说了多了几分敢直面同她对视的勇气。

大抵是因为他即将离京了罢，他主动同她说起话来：“这几日的流言，臣听说了，是臣不好，留下了被人诟病的把柄，倒是给娘娘添了麻烦。”

“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杨令妤听不得他说这些，赶紧将他自责的话打断，“也怪本宫不曾思虑周全，听说大人即将认命钦差前往洛阳，还望大人多保重。”

她抬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