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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欲表明病情，却见谢景玉凝着远方，眼中满是藏不住的眷恋。

她愣住，似是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

云灵迟疑开口：“你……”

“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谢景玉低眉苦笑，“生在士族，从来身不由己，何况一桩婚事。”

言语间的无奈和悲凉像刺扎在云灵心口。

直至此刻，她明白了何为感同身受。

云灵眺望远处青山，满口苦涩：“是啊，身不由己……”

与谢景玉聊了一会儿，云灵也打消了提退婚的念头。

他们都是这世间有所求而不得的人，即便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未时过半，云灵才辞别谢景玉回府。

不想刚进沁春院，竟又看见林母坐在院中。

云灵愣在原地，双腿也沉重的迈不开。

林母见她回来，便放下茶盏，起身走来：“几日不见，你瘦了许多。”

虽是关心的话语，云灵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想起那日林婉蓉手中的丹青，她冷下脸：“若林夫人的来意还是让我助您女儿入府，就请回吧。”

林母面色僵了瞬，却很快恢复：“姝宁，你我终归是母女，何必争锋相对。”

云灵喉间一哽，张嘴欲言却说不出半个字。

她的母亲，从见面开始，没过叫她一声女儿。

这句母女，让云灵心口一阵莫名的钝痛。

林母扫视着将军府大气的庭院：“你虽自小与我失散，但也成了尊贵的将军小姐，何况如今即将和谢景玉成婚，哪点苦了你？”

说着，她语气间多了分怨怼：“你有了良缘，为何就不能成全婉蓉？”

云灵呼吸发窒，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被冰凝结。

她紧握着拳，未愈的伤口被摩出了血丝：“那林夫人要我如何成全？”

林母全然不在意她苍白的面容：“听说建州一带倭寇突袭，皇上定会让陆止衍出兵平乱。”

她看着云灵颤抖的眼眸，一字一句：“我要你替陆止衍出征，让婉蓉安心和他成亲。”

======第8章======

乌云随着风渐渐覆盖京城，又如巨石压在云灵心头。

她死死抑住心底翻涌的悲戚：“若我死在战场，你是不是也安心了？”

林母神色掠过一丝不耐，避而不谈：“你亲口说虎父无犬女，既已是将门之后，难道不该冲锋在前？”

话毕，她也不再多言，留下一句“你自己斟酌”便离去。

擦肩而过时，曾经让云灵安心的茉莉香是那么的刺鼻，那么让她痛心……

半晌，云灵转身跑出沁春院。

林母早已不见身影。

天空飘起细雨，街上行人四散避雨。

云灵捂着震痛的胸口，踉跄瘫坐在客栈旁的台阶上。

她攥着衣襟，混乱的思绪不断撕扯着脑袋。

忽然，一只抓着半个馒头的小手出现在眼前。

云灵怔愣抬头。

一个衣衫褴褛、约莫六七岁的女童看着她：“大姐姐，你也饿了吗？这个给你吃。”

凝着那脏兮兮的馒头，云灵一时忘了痛楚。

她抬手擦去女童脸上的灰：“快下雨了，你爹娘呢？”

女童没说话，头跟着眼帘垂了下去。

一旁揽客的小二接过话：“这孩子是跟着她娘从建州逃难来的，不过那妇人前些日子病死了。”

女童仰起头，漾出个纯真的笑容：“没事的，娘说等坏人被赶走，爹就会来接我回家。”7

云灵心底狠狠一抽，忍不住将她抱进怀里：“会的，你一定能回家……”

说话间，她望向皇宫的目光逐渐清明。

傍晚时分。

陆止衍从军务处回府时，就见多日不见的云灵坐在摆满饭菜的桌前，不觉一愣。

“不是病了？怎么不去歇息。”他蹙起眉。

云灵站起身：“我想着哥哥很久没尝过我的手艺了，所以做了几个菜。”

陆止衍本想推脱，可对上她的目光，又鬼使神差地坐了过去。

沉寂中，只有碗筷的碰撞声。

烛火明亮，陆止衍却怎么也看不清云灵的眼神。

他唤了声“姝宁”，可又不知该说什么。

云灵摩挲着筷子：“今日我进宫见了太后，太后说与我相谈甚欢，想留我在宫中住些日子。”

闻言，陆止衍动作一滞：“也好，你大婚在即，在宫里还能学点规矩。”

云灵看着他冷峻的眉眼，眸中掠过丝痛色。

直至用完晚膳，两人也没能再说上一句话。

各自回房时，云灵才得了陆止衍一句“进宫后莫要胡闹”。

沁春院。

云灵抚摸着她第一次上战场时，晏父送给她的盔甲。

冰冷的触感渗进心底，化作寸寸牵念。

云灵深吸口气，看向一旁红着眼的紫兰：“我跟总管说了，等我出征后，你就可以出府不用做丫鬟了。”

话音刚落，紫兰便跪下：“奴婢无父无母，若非小姐施恩，奴婢早就死在街头，小姐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说着，她磕了个头：“哪怕死，也要死在一起。”

云灵看着紫兰眼中磐石般的倔强，终是无奈叹了口气：“傻啊……”

夜阑。

晚风晃动着树叶，房门被轻轻推开。

云灵走到床畔缓缓坐下，借着月光凝着正熟睡的陆止衍。

她伸手欲触摸陆止衍的脸，指尖却定在他眉眼上空。

“我一直在想，若我不是你妹妹，是不是就能堂堂正正的倾慕你，能无所顾忌的叫你‘平澜’……”

云灵极轻的声音像是带着毕生悲凉。

她竭力忍着那因不舍而起的痛和泪：“每次征战你都在前方护着我，这一次，换妹妹护你吧。”

云灵收回眷恋目光，悄悄转身离开。

罢了，只要陆止衍一生安康，她还有何放不下。

单薄的身影渐渐远去，陆止衍不知梦琅嬛付费整理见什么，微张的薄唇溢出一声沙哑的呼唤。

“姝宁……”

======第9章======

卯时，天边泛起丝鱼肚白。

一身戎装的云灵来到晏父墓前，掀袍跪下。

“爹，女儿要出征了。”

迎面而来的风拂动着坟上青草，吹红了她的眼角。

云灵挺直着背，目光坚定：“爹，女儿记得您说过，身为晏家人，要死得其所，宁死沙场，不负百姓。”

话至此，她又想起了陆止衍，微刺的心颤了颤：“所以女儿决定替兄出征！但求爹您在天有灵，保佑哥哥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云灵深吸口气，对着墓碑叩了三个头：“女儿不孝，今生不能报答您老养育之恩，唯还一个无恙江山，才不负爹和哥哥的多年爱护。”

风扬起云灵的披风，呼啸着声声诀别。

她终是没能将自己的病吐露半分，她怕晏父在天上都为她忧心。

初升的朝阳下，云灵踏马南去，再未回头。

将军府。

巳时过半。

陆止衍正在后园练剑，伤口猛地一震，痛的他只能停下。

他捂着痛处，冷汗划过紧拧的眉眼。

从未有过的不安漫过的陆止衍心，让他连呼吸都有几分艰难。

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跑来传话。

“将军，李公公来传旨了！”

陆止衍敛去情绪，将剑扔给小厮便朝前厅走：“去叫姝宁来接旨。”

小厮愣了愣：“小姐一早就进宫了。”4

陆止衍步伐滞了瞬，而后更大步地离去。

前厅内。

李公公面对将军府众人，展开手中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骠骑将军陆止衍忠肝义胆，太傅之女林婉蓉贤良淑德，此番天作之合，朕特赐二人择良日完婚！”

陆止衍一怔，思绪竟混乱几分。

在李公公的提醒下，他才接了旨。

道贺萦绕在耳，陆止衍却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沉重如山。

众人散去后，他不知不觉走到沁春院，却只看见一个扫落叶的丫鬟。

推开房门，寂寥迎面扑来。

陆止衍环顾着房间，目光渐沉。

隐约间，他的心的一处也好像空落落的，不知缺了什么。

……

五日后。

云灵率领五万大军抵达建州。

往日繁华街巷，如今一片死寂，连一声鸟鸣也无。

城外斑斑血迹残留，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望着建州城上敌军的战旗，穿着甲胄的紫兰不安地看向云灵：“将军……”

云灵攥着缰绳的手磨出了血，眼眶通红。

她深吸口气，举起战旗，朝身后将士们沉声高喊。

“我朝锦绣山河岂容贼寇践踏，百姓正等我们凯旋，杀！”

“杀！杀！”

战鼓齐鸣。

城墙上万箭齐发，倭寇大军齐出。

下一刻，两支军队碰撞在一起，黑色和赤色交融厮杀。

云灵挥着战旗，手持宝剑冲锋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