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这寺庙很小，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就被收拾出来了。

萧临珏正在庙外种着一棵杏树，没有察觉身后多出来一个人。

“和尚，听吉依譁婶她们说，你以后要留在这庙里了？”齐嘉柔的声音陡然响起。

他怔了好一会儿，可回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时，心中还是暗暗掀起滔天巨浪。

每每再见之时，他既是欣喜又是苦涩。

他想要一个拥抱都如此求之不得。

所有的情绪积压在一起，在开口的刹那，只变成一句：“我很想你。”

齐嘉柔身形一怔，就着寺前的石凳坐下来，落日的余晖刚刚好洒在她头顶，墨色的长发仿若镀上一层金光。

她撑着头看着萧临珏：“和尚，你为什么想我？上次又为什么叫我的名字？我们认识吗？”

萧临珏紧紧攥着手，脸上却是淡淡笑着：“不认识。”

他以为，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应该早就习惯了心痛，可是只要有关于她，一切都是徒劳。

心里在默默滴着血，萧临珏甚至能听到血滴下的声音是那么清晰，连呼吸都带着疼痛。

齐嘉柔也不再问，只指着他种下的那颗杏树道：“回头这棵杏树长大了，你能在树下牵一只秋千吗？”

萧临珏笑着点头应她：“好。”

……

夜里，窗外透进来一股寒风。

萧临珏躺在床上，听见一声极轻微的叹息声。

他感觉床边好像有人在看他，用一种极度悲伤的眼神，然后有低泣的声音，像一阵压抑着的小雨。

指尖轻轻滑过他的侧脸，眉眼，鼻翼，一点点，小心翼翼却又温柔轻巧。

萧临珏想醒过来，想看清那人是谁。

可是，他的身子很沉重，一点也不听使唤。

过了许久，一阵风轻轻在耳畔拂过。

萧临珏这才能睁开眼，他惊坐而起，想要抓住刚刚身旁之人。

可是起身，房间里寂静无声，一个人影都没有。

窗子是紧紧关着的，没有人进来过。

方才的一切就像是他的一场梦，异常的真实，却又杳无踪迹。

一连好几日，都是如此，他才终于肯定，不是他在做梦。

其实隐隐的，萧临珏猜到了答案，却又不敢相信。

这天夜里，他闭上眼，却一直没有睡着。

直到听到一阵风声又穿堂而过，像一片羽毛般落在他床前。

一股熟悉的清香袭来，他屏住了呼吸。

一双手温柔的拉过他的手，他的手心掉下了什么东西，像是一滴泪，濡湿的触感有些发痒。

“和尚，你瘦了。”熟悉的嗓音在他耳边低喃着。

萧临珏这才真的敢确定，是齐嘉柔！

他的手不由一紧，可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他醒了，急忙起身便要走。

萧临珏翻身将她拉回来，紧紧拥入怀中。

熟悉的香味，熟悉的气息，不是齐嘉柔又能是谁。

有些东西，拥有了便接受不了失去。

他抱着她，依誮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蒹葭，我很想你。”

特别想，想到快要疯掉，可是他不能疯掉，无数日夜，他都在强迫自己接受失去她的痛苦。

似乎只有痛苦才能让他感受到，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怀中人身形一僵，沉默着没有出声。

可这般冷淡的回应，让萧临珏有些崩溃。

那些死死压抑了数年的爱，愧，念，悔在瞬间崩塌，变成执念，一寸寸深种其中。

他霎时间红了眼，欺身吻上她的唇。

她的吻一如记忆中的那般甜美，柔软，他从没忘记过那一夜，她哭着，颤抖着扒开他的衣服说要报复他。

说要让他破了色戒，要让他做不成和尚。

如今，他不想做和尚了，他只要她。

萧临珏头一次感受到，他从来不想成佛，不想修佛，他只想做一个普通男人。

他如侵城掠地般吻着她的唇，拉开她的衣衫。

第十九章 执念是一个人

窗外月光清凉，洒进房间。

房间有些黑，萧临珏看不清此时的齐嘉柔是什么样的表情。

只陡然上升的温度让他的心，跳的极快。

他的脸埋在她耳边，一遍遍的低语：“不要再离开我了，我还俗来娶你好不好，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真的很想你……”

有泪水从眼眶掉落，他知道一定很丢人，可是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一双手臂轻轻勾住他的脖子，最后的理智终于在那一刻荡然无存。

身上的袈裟被解开，衣衫散落一地。

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欢愉，萧临珏只知道，吻过她耳畔的时候，她脸上有一滴眼泪滑落。

苦苦涩涩，最终，眼泪与久别的思念压抑成一片，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占有。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人默然起身。

萧临珏拉着她的手臂，声音有些沙哑：“你要去哪里？”

齐嘉柔回头盯着他殪崋的眼睛：“和尚，你不修佛了吗？”

“我要娶你。”萧临珏看着她，夜色下却看不出她脸上的神情。

她忽然覆身上来，吻住他的唇。

萧临珏想抱抱她，却惊觉，浑身都动不了了。

齐嘉柔起身，轻抚过他的眉眼，只轻道：“可如今，我真的是妖了。”

她沉默着起身，穿好衣服。

萧临珏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她，他想告诉她，他不在乎，他不介意。

可是被法术禁锢住的他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他还是眼看着她转身离开。

……

翌日的天色有些发暗，冷风一阵阵，呼啸而过。

萧临珏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除了散落一地的袈裟，没留下半点关于齐嘉柔的痕迹。

他穿上衣服起身，急匆匆出门，可方才打开寺门便看见寺外守了一队官兵。

为首的是一个红衣女子，亦是昭国最受宠的五公主楼玉。

看见萧临珏，楼玉拢了拢自己身上的狐裘，一双美目流转：“萧临珏禅师，本公主特来迎你回朝。”

萧临珏一愣，眉头便蹙了起来：“这是何意？”

楼玉一步步走近他，最后在他跟前站定，压低了声音道：“不愧是我的郎君，连蹙眉都如此好看。”

萧临珏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她的距离：“请女施主自重。”

楼玉风情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又轻道：“不着急，本公主有的是时间让你接受这个事实。本公主看上的郎君，别说是和尚了，就是神仙，那也得到手。”

这突如其来找上门的公主，让他有一瞬无措。

按说巫山地处偏僻，他亦鲜少露面，怎么可能会被这个公主看见！

他眼神一暗，望向了巫山山顶的方向。

……

正在睡觉的青冥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他缩了缩鼻子，转头便看见带着一身寒气回来的齐嘉柔。

他不由皱眉：“说了你现在半妖之身，法力又弱，到处跑什么，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齐嘉柔微微一怔，只觉身子格外疲惫。

她在一旁的榻上躺下，眼睛无神地看着头顶的山洞：“姑姑从前要是早些跟我说我是女娲后人就好了。”

也许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她依誮也不用被青冥以妖力续命复活，以平大地之怒。

因为她是女娲后人，当初她精魄散尽，魂归大地，却因心中有执念，大地不平，借圣族之力，有佛舍利做引，得以复生。

所以，她所剩下的，如今的寿命都是用来扫平那些所谓执念的。

等到执念平息，她的精魄便会散尽。

但其实执念说来不过就是一个人罢了，一个曾伤她入骨之人。

也许，她还恨着，也许是还爱着，总之，能活一日，还是两日皆因爱恨难平。

“都是天命注定，说与不说，结局都是如此。”青冥一脸高深莫测，装起来还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齐嘉柔瞪了他一眼：“你别跟我装高深了，上回你给山下吉婶算命都没算准呢！”

提起吉婶，青冥好像一下来了兴趣：“诶，对了，咱们今天下山去吉婶家蹭饭吧？”

齐嘉柔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青冥是个神仙，根本不用吃饭，可是她现在是个半妖，不吃饭就饿得不行，结果这人倒好，跟她一起吃了几个月饭，脸皮越发厚起来了。

她连连摇头：“不要，你总去蹭饭，我都不好意思了，得亏吉婶脾气好，没把你赶出来。”

青冥起身，一下揽住她的肩就往外走：“多大点事啊，我又不是空手去的，我给吉婶带两只山鸡！”

两人一路吵着闹着就往山下走去，临离开山洞，青冥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人影。

萧临珏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色便沉了下来。

第二十章 由爱故生忧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从前，萧临珏从未体会过人世间爱恨嗔痴，可自爱上齐嘉柔以后，所有的一切，他都体会了一遍。

是羡慕还是嫉妒，他分不清，只是心里堵得慌。

可更多的却是无奈，普通人能给她的，他却给不了。

齐嘉柔回来的时候，便看见清极洞门前那棵杏树上多了一只秋千，跟珈蓝寺门口的一样。

“诶，这树上怎么多了一只秋千，多妨碍我这树长大啊，我给它拆了去！”青冥抬脚就往前走。

可是下一瞬就被人抓住了。

齐嘉柔上前两步：“不要，我就喜欢这秋千！”

说着，她坐上去，将秋千荡得老高。

恍然间，她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那年的杏花开得极好，她坐在秋千上等萧临珏。

花香在她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