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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尘霁脸色一变：“不用。”

不过一颗棋子，不值得他这么上心。

他强行按下心里那股汹涌的情绪，烦躁地扭头吩咐一旁的小顺子：“把火灭了，不要影响周围民宅百姓。”

小顺子当即应声去办。

不一会儿，政火司便把火灭了，只剩一个破壁残垣的破院。

陆尘霁看着心头烦闷，又觉得心里陡然空了一块。

他当即冷声吩咐：“去香积寺。”

半刻钟后，香积寺寮房。

沉香缭绕，烟雨青山。

陆尘霁饮下一杯茶，忍不住问住持：“方丈，这世上当真有前世今生吗？”

无尘大师双手合十盘坐着：“阿弥陀佛。六道轮回，三世因果，今生际遇，未必不是前世未尽之缘。”

陆尘霁心口一震，满脑子都是那句。

“今生际遇，未必不是前世之缘。”7

难道……白以凝说的是真的？

这念头一冒上来，他就觉得荒唐至极。

陆尘霁神情晦暗地盯着茶盏中一点浮沫：“不过是白以凝身后之人的手段罢了，可笑。”

无尘大师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再说。

当晚，陆尘霁在香积寺歇下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年少入宫，在御花园中和白以凝撞了个满怀；

和白以凝无人祝福的新婚夜，和白以凝无处容身的寒天雪夜；

从万人之上的九千岁，到一朝倾倒成为最落魄的太监。

是白以凝的怀抱给了他最后一点安稳……

那些悲欢爱恨，竟如大雪纷纷扬扬朝他扑过来。

那么鲜明，那么锋利，让他心如刀绞、泪湿枕衾。

他记得，白以凝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不曾嫌他、不曾弃他、不曾猜忌、畏惧、怨恨他的人。

他记得，自己是那么地希望，能和她下一世、下下世、永生永世，都能做一对白头到老的夫妻。

醒来时，陆尘霁，满面泪痕，心口疼到快要窒息！

“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尘霁按住胸口，匆匆下床穿衣。

外边守夜的小顺子惊了一跳：“干爹，您这匆匆出门，是要去哪？”

“回府。”

陆尘霁丢下这两个字，直接翻身上马。

深夜的寒风刮在脸上，带着蚀骨的凉意。

但他顾不上，满脑子都想着要去见白以凝。

可刚抵达府邸，就听见下人来报：“九千岁，昨夜已按照您的吩咐，送白姑娘进宫了。”

那一瞬，陆尘霁连指尖都在发颤。

他又急忙转身出门，双眼通红地吩咐侍卫：“备下马车，本座要立刻进宫！”

坐上马车的那刻，天光破晓。

去往皇城的路上，百姓兴奋地交谈声，如雷击耳。

“今日圣上举行封妃大典，大赦天下！”

“听说这位贵妃娘娘是在三皇子发起兵变那夜舍身为圣上挡了一箭！真是传奇女子……”

“圣上与贵妃这莫不是月老牵下的姻缘！”

陆尘霁听得心如火煎，双手攥得泛白。

什么月老姻缘，白以凝手中红线明明是自己给她牵上的。

就算现在真和魏玄临牵了红线，他陆尘霁也能亲手斩断！

他厉声命令：“再快！”

他要赶在封妃大典前将白以凝带走，然后问问她到底给自己下了什么蛊，怎么会让他梦见那么真切的一生！

他要白以凝亲口告诉自己，那都是梦，那绝对不是真实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抽在马屁股上的鞭子都见了血。

凭着九千岁的令牌，马车一路进了宫，在皇城内也是马蹄飞踏、车轮滚滚。

乾和殿前。

马车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停下，陆尘霁焦急地掀开帘子下车。

刚站落，就见长阶下百官叩首。

长阶上，白以凝一身华服跪在魏玄临身前。

他身后的大太监扬声念：“……仰承皇太后慈谕，册为贵妃！钦此——”

陆尘霁目眦欲裂大喊：“白以凝，不准接——！”

可那呼声却被淹没在高亢的旨意中。

下一刻，陆尘霁眼睁睁看着白以凝领旨起身，与魏玄临恩爱携手并肩，受百官叩首。

“参见贵妃娘娘——”

第10章

这恢弘的声音落在陆尘霁耳朵里，只像是化作千万银针，刺得他心脏剧颤。

所有人都跪了，唯有陆尘霁不跪。

他双目猩红地抬头遥遥看去，白以凝却丝毫没有将目光投向这边，而是和魏玄临执手相看……

执手相看！

他攥紧了手，指节都因过于用力而发出咯吱声响：“凝凝，你怎么能嫁给别人……”

这声音仿佛是从肺腑中逼出的毒，充斥着怨与嫉与恨。

说着，他一把抽出了身旁侍卫的剑就要上前去。

那副要杀上大殿抢婚的模样让人见之胆颤。

小顺子冷汗直冒，死命地拉住他，口中不住地劝：“不可啊！干爹！九千岁！您千万要冷静！那可是当今皇上！”

“皇城禁卫军数千人，您现在冲上去是救不了娘娘的！”

“若是您贸然上去，让皇上知道了，那娘娘也没了活路啊！干爹，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娘娘的安危做打算啊！”

陆尘霁听见这话，满腔妒火勉强压了下去，神思这才清明了些许。

小顺子见状继续说：“咱且回去从长计议罢！暂避锋芒、伺机而动，这都是您教的啊！”3

陆尘霁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长阶之上的女人，转身登上马车。

马车重新朝宫外驶去，陆尘霁仰靠着，疲惫地闭上眼。

天意弄人啊。

为什么他刚想起来一切，心爱之人却要嫁作他人妇，那人却偏偏是当今天子！

既然注定他所爱之人要成为皇帝妃嫔，那又何必让他忆起前尘！

枉他自称九千岁，世人都言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偏偏就居于那一人之下……

陆尘霁心头沸腾翻涌的情绪忽然就如被一瓢冷水泼进去一般，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睁开眼，眼中的阴鸷几乎凝成实质，那是比方才更加疯狂的想法。

“本座既已走到万人之上，脚下再多踩一人又何妨？”

这样的想法一旦冒头，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只是这种大事需要从长计议，他此刻更在意的是……今晚。

皇帝新封了贵妃，这几日是圣眷正隆的时候。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从前在宫里伺候时所见的一幕幕。

那些嫔妃会用尽手段去在皇帝面前争宠，甚至为了圣宠，彼此构陷、戕害。

不可避免地会想，白以凝会不会也和那些嫔妃一般，柔若无骨地躺在魏玄临的怀中，向他撒娇、索吻、求爱……

只要一想到这些画面，陆尘霁心里的嫉恨还有更隐秘的自卑就像蔓延的藤，在心上止不住地生长缠绕。

“小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