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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来替他收好身旁散落的酒瓶。

“外面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撤走！”顾听澜将酒杯用力拍在桌上，眸子里已经染上稍许醉意。

小厮一脸为难道：“这些人都是皇上派来的，听说三日后才会离开，在此之前，公子不能离开这个院子一步。”

“啪——”顾听澜手中的酒杯忽然被捏碎，发出清脆的声响。

鲜血自手心渗出，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三日后……那到时婚礼都结束了，他就是再想阻拦，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他将宁嘉皇后的事情告诉了穆温烟，萧昱谨转头就让人将他软禁起来。

这不是问心有愧，又是什么！

“欺人太甚！”顾听澜大为恼怒，将手中的碎片狠狠掷碎在地。

小厮被吓了一跳，看了一眼院外的守卫，压低了声音才道：“公子还是安心待三日吧，老王爷也说了，等秦小姐成婚以后，再为公子寻一门好亲事！”

好一门亲事！

顾听澜怒极冷笑了一声，萧昱谨以为成了婚，一切便就能尘埃落定吗？

他重新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天下人都知道，宁嘉皇后出身秦家，一年前难产而死，况且秦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而这一年来，虽然只有小药谷的人才知道穆温烟的存在，但穆温烟也层亲口跟他说起过，她是秦徵的亲生女儿，天下断然没有死而复生之理。

从前他一直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可如今想来，穆温烟的存在极为矛盾。

要么，如今的穆温烟是秦徵这么多年在外的私生女，从未有人知道。

要么，便是当年的宁嘉皇后根本就没有死，就是如今的穆温烟。

这样的认知忽然让顾听澜感到头疼，如今细细想来，倒确实更像后者。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若是真的嫁给他，你会后悔的……”

小厮不知道他在说谁，只默默给他添上酒：“公子，缘分天定，该发生的，都是命里的劫数，躲不过的。”

顾听澜的眼神忽然变得深沉，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

“躲不过这一劫，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一错再错！”

第三十章

到了真正成婚的那一天，天清气朗，灿阳高照。

穆温烟难得有了精神，脸上的气色都好了几分。

她穿上大红的嫁衣，画上精致的妆容，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霜儿。”秦徵进来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女儿这般，心头一酸。

穆温烟忙起身，笑着上前拉住秦徵的手，半是撒娇道：“还以为父亲生气了，不来看女儿嫁人呢。”

秦徵两鬓已然斑白，看着眼前的女儿，似乎又瞧见她十六岁那年出嫁的模样。

一样娇怯的脸，眉眼弯弯带笑，满心欢喜的嫁给心上人。

可是……一想到后来，穆温烟生产那日，若不是他在宫中有些势力，他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活生生烧死在那场大火之中。

当他暗地里将穆温烟从宫中接出来，看见她浑身是血的模样，作为父亲，他光是看了一眼，心都要疼碎了。

他好不容易将人救下来，在小药谷藏了一年，想不到竟还有这样的孽缘，她还是要嫁这个男人。

可惜，父母是永远拧不过子女的，而他藏着的秘密也永远没办法对穆温烟说，她想最后的时间里再嫁萧昱谨一次，他也知道，他拦不住。

光是想到这里，秦徵的眼里忽然泛起浑浊的泪光。

他拍了拍穆温烟的手，语气有些沉闷：“霜儿啊，爹最后问你一次，你会后悔嫁给他吗？”

穆温烟脸上的神情凝滞了一瞬，而后摇了摇头：“不悔。我知道，平安从前也许爱过旁人，可我想得很清楚，我只有半年的光阴，女儿很自私，只要这半年他爱我，我就什么也不怕。”

秦徵一点也不意外这样的回答，他清楚的记得，穆温烟十六岁那年出嫁的时候，她也这样满是自信的对他说。

父亲，只要他爱我，我就什么也不怕。

无论过去多久，经历了什么，他的女儿依旧是这样的性子。

秦徵不只是无奈还是难过，只轻轻叹息了一声：“没事，有爹在，爹会保护霜儿一辈子。”

穆温烟一瞬便红了眼圈，又强忍着眼泪，挤出一个笑来：“爹，我从前爱的人是不是对我很坏？他跟平安是不是很像？”

秦徵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头：“嗯，跟他很像。”

穆温烟的眼神透过窗，看见屋外洒落的光，淡淡笑了笑：“我从前也很爱那个人吗？”

半晌，秦徵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我有多爱那个人？”

秦徵望着她，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心疼的目光，摸了摸她的头才道：“如同你现在爱平安一般。”

穆温烟没有说话，愣愣的看着秦徵，心却开始不知为何有些发闷。

“吉时到了，新娘子出门了，外面喜轿来迎了。”

门外有人喊了一声，穆温烟才回过神来。

一时所有的疑惑都被抛诸脑后，她心里一瞬又被欢喜填满。

她是个自私的人，可她就想自私这一回，一辈子，嫁一个相爱之人，哪怕时光短暂。

穆温烟坐上花轿，掀开盖头，偷偷撩开轿帘往外看。

她看见萧昱谨穿着一身大红的喜袍坐在马上，半点不似君王，只像个寻常人家的儿郎，娶到自己的心上人。

她心里欢欣又雀跃，人活一世，能够与挚爱之人一生在一起，已经是上苍恩赐了。

入夜，行宫的喜烛灯影闪烁，灯芯轻微的爆响一声。

门被人轻轻推开，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穆温烟心中一紧，感到有人在她身旁坐下。

盖头被人温柔的揭下来，她抬眼正对上一双盈满笑意的双眸。

萧昱谨脸上露出少有的柔情，烛光摇曳，映衬着他的侧脸。

“霜儿，往后你便是我的妻子，这一生，我们终归还是走到一起了。”

穆温烟脸颊微微泛着红，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着他。

“平安，你在说什么？”

萧昱谨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幸运。”

穆温烟便笑了，指了指桌上的合衾酒：“要喝了酒，才能长长久久呢！”

萧昱谨便起身去倒酒，酒刚倒好，忽然听见身后一声闷响。

他下意识回头，却见穆温烟晕倒在床边，脸上是脂粉都掩不住的苍白。

第三十一章

“朕问你她到底怎么样样了！”

偌大的行宫之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声音，地上一地被砸碎的碎瓷片。

几个太医跪在萧昱谨跟前，大气也不敢多出。

一个年迈的老太医叩了叩头：“陛下息怒，秦小姐的身体本就不好，此次兖州疫疾实在折腾得不轻，伤了根本，哪怕是华佗在世，恐也只能保她半年无虞啊！”

半年！

萧昱谨的脸色一白，似是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在小药谷的时候，他便知道，穆温烟身体不好，他想着也许是因为当年难产后身子虚，只要好好养着就没有问题。

可是，他从未想过，她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不可能！她出身将门，幼时好武，身体底子远比一般女子要好，怎么可能会羸弱至此！”他不相信，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好不容易他看清自己，怎么会……

老太医只得继续道：“陛下，从脉象上看，秦小姐的病时间长久，最起码也病了五六年了，若早些养着，倒也还能医治，可这病势缠绵日久，到如今，的确无力回天了。”

闻言，萧昱谨难以置信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转头看见床上安静躺着的穆温烟，她已经越发消瘦，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她病了五六年……那便是说，她在宫里的那几年便已经病了，可他作为丈夫，却什么都不知道。

一瞬间，一种令人窒息的痛悔如潮水般涌来，让萧昱谨心里如被针扎。

她病了，他却总是罚她，罚她跪皇祠，罚她夜晚抄经，罚她在大雨中给赵月儿下跪……

一桩桩一件件，萧昱谨自己都不敢想自己从前做了什么样的混账事。

他仅仅因为心里一点不平，一点怨愤，便将所有的气出在穆温烟身上，而穆温烟就这样默默受着，从来不曾与他多说过一句。

其实，他早该知道的，明明他很早以前便发现了，她日渐消瘦的脸庞，她越发苍白的脸色，还有当年宫里人常跟他汇报，穆温烟那些总也吃不完的药。

可他没去在乎，他就想看她痛苦，然后等她熬不住了，来跟自己说一句软话。

他从头到尾，要的不过是她对他低一次头，可这一等，换来的不过是末路穷途。

萧昱谨将人都屏退，在穆温烟床边坐下，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她似乎做了什么噩梦，眉头紧紧皱着。

他伸手想去抚平，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颤，如今种种，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连弥补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