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陈秋白精选热门小说无弹窗-凌云陈秋白在线赏析
转是一段昏暗的走廊,转角第一间是她的房间,13平,有窗,每月租金1200块。
房子里总共住了六个人,因为人太多,室友们一天到晚都在抢洗手间,要么就是挤在小厨房里做饭。厨房里没有空调,潮热的空气混杂着油烟味、汗味、鞋臭味飘进走廊,卧室里也变得乌烟瘴气。陈秋白每次下班回家都被呛得反胃,房间里通风很久才能散掉那股恶心的味道。
隔断房隔音很差,陈秋白一周里有大半时间会被吵醒。室友都不是十分好相处的人,因为没什么交情,从不在意彼此的感受,洗手间、厨房都是抢了再说,心里有点不痛快就哐哐当当地摔门。带着怒气的摔门声总让陈秋白觉得不安,好像是故意叫她听见似的,她是心思敏感的人,总会下意识地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忍耐了一整年,第二年夏天,她厌倦了那里,也厌倦了自己的工作。然而,在北京,便宜的房子不好找,换工作也不容易。她翻遍了所有的求职网站,也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新工作。
时至如今,她对于自己当年选了新闻专业肠子都悔青了。圈子里有句话叫“新闻无学”,说得难听点,这专业一无是处,半点生存本领也学不到。
在接连的打击下,她又开始对人生感到怅惘。十八岁以后,她似乎每一天都过得十分迷茫,总是自己做决定,自己在摸索,没有人指引她,也没有人帮过她,她独自前行,跌跌撞撞,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峰,最终却总会殊途同归地跌入迷雾。
焦虑之下,她又在网站上写起了小说,寄望于一夜成名。这跟那些整日幻想中彩票改变命运的人没什么两样,有时也不是因为贪婪,而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通过努力跨越阶级的可能性,就跟中彩票的概率差不多。
不出所料地,她写来写去,仍旧只有寥寥几个读者。
到了六月,陈秋白听一个初中同学说,凌云大学毕业后来北京工作了。
这消息让她有些意外,当然更多的是惊喜。她莫名地感到心安,几近迫切。
她急切给凌云打去电话,简单地寒暄后,约了他周六一起吃饭。约的是中饭,吃完饭之后,下午还可以去后海那边走走。他们四年没见,应该有很多话想说。
见面这天,陈秋白特地化了个精致的全妆,挑了件男友风的宽松细条纹衬衫,下身搭配深蓝色牛仔短裤和小白鞋,背了只小巧的米白色背包。因为装扮花了不少时间,她迟到了十多分钟。
凌云到得比较早,却也没有独自进餐馆,而是站在门口的树荫下等她。陈秋白来到餐馆前,远远看见树影下的男人,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陌生。
四年的时光已经让他完全褪去了少年气,五官变得英朗,个子好像又高了,虽说还是很瘦,看上去却比年少时壮了些。气质倒是没变,疏离又冷漠,凝望远方时,眼睛里好像蒙了一层冰冷的雾气。
陈秋白迟疑的一瞬间,凌云回头看见了她,唇角露出笑容,眼尾弯下去,雾气消散了,他还是那个守望着她的少年,满心满眼都是她。
陈秋白笑着走上前,说了句:“好久不见。”
凌云上下打量着她,惊讶于她在外貌上的巨大变化,并不是不漂亮,只是在他的记忆里,陈秋白向来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任何的粉饰在她身上都是多余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夸她,脱口说了句:“你变了。”
陈秋白抬头看着他:“变好看了?”
凌云点了点头:“嗯。”
陈秋白故意说:“你什么意思?我以前不好看?”
凌云忙说:“都好看。”
两人闲聊着进了餐馆。这是家桂林米粉店,店面不太大,好在物美价廉,店面整洁,还有空调吹。陈秋白是月光族,没什么存款,凌云刚毕业也没有多少钱,选在这里吃饭十分合适。两人点了两碗米粉和两个小凉菜,边吃边聊天。
上次的电话打得匆忙,陈秋白也没仔细问凌云的工作,今天见了面自然要追问:“你怎么会来北京呢?”
凌云咳嗽了一声,假装被米粉汤呛到。
他大学里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拿了四年全奖和好几个省级奖项,手上还有一项专利,找份不错的工作并不难。其实,在来北京前,深圳已经有好几家IT公司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但他的心在北京,迟迟下不了决心去深圳。
正在这时,恰好北京有家初创公司给了他offer,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但他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陈秋白才来的北京,于是谎称自己在南方找不到工作。
这话对于陈秋白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安慰。也说不上是阴暗心理,她只是需要一个与她一样同病相怜的人,让她的境地显得不那么可悲。
凌云又顺口问陈秋白在哪里工作。
陈秋白有些尴尬,只说了句“在一家报社”就不愿多说。
凌云觉察出她的神情不自然,也没再追问。
两人又聊起大学期间的事。凌云怕陈秋白觉得自己在她面前炫耀,对于大学时期的成绩都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陈秋白不想让凌云同情她,对于自己的窘境也是含糊其辞。言辞间掩饰多,坦城少,这样的聊天自然很难进行下去。
有那么一会儿,两人沉默着没说话。陈秋白低头看了看,米粉还剩半碗,她怕吃太多会发胖,提前撂了筷子。
凌云仍旧垂着眼帘吃着。陈秋白坐在对面,看着他拿筷子夹着米粉吃了几口,又拿汤匙把碎粉舀着吃了,最后,又端起碗来把汤喝得干ʝʂɠ干净净。吃完米粉,他又用家乡话说了句:“还挺好吃的,你怎么不吃完?”
四年未见,他身上还是那股寒酸劲儿。不幸的是,他们同席而坐,在他人眼中是同一种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好像瓷器店里横冲直撞的公牛,将她费尽心思经营出来的精致假象撞成了碎片。
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同病相怜的亲近感消失得无影无踪,陈秋白心里有些不快,低下头去噼里啪啦地按起了手机。
凌云看了看她,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唇,放在桌上,问:“你今天下午有事?”说的仍旧是家乡话。
刚才凌云一见面就跟她说家乡话,她起先觉得没什么,现下却难堪又厌烦,语气也不觉有些不耐烦:“天气这么热,不然我们直接回去?”
“我都行,你热不?”
“还好。”陈秋白始终没抬头。
“要是你不热的话,咱要不……”凌云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试探说:“一块儿去逛逛吧,我还没去过后海和鼓楼。”
上次陈秋白给他打电话,提起去鼓楼大街的事,他惦记了很久,因为怕走错路,他还做了不少功课。
陈秋白一抬头,正好迎上他诚恳又期待的眼神。她不忍拒绝,还是答应了。
两人一起坐二号线地铁去了后海,沿着湖畔漫步闲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的都是无足轻重的事,再也没有提过近况。陈秋白的语气始终淡淡的,好像没有不开心,但也说不上开心。
路过一家咖啡店时,传出了一首民谣,正是陈秋白喜欢的风格。她驻足听了很久,回头问凌云:“这歌真好听,你知道叫什么吗?”
凌云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没听过。”
陈秋白遗憾地走了。两人穿过一座石桥,又往鼓楼大街的方向去了。他们在胡同里漫无目的地走,一直逛到了傍晚。
陈秋白抬头看见巷子里有家小酒吧,朝凌云一抬下巴:“走,请你喝个接风酒。”
凌云笑说:“我请你吧,算重逢酒。”
两人进了酒吧,在角落的小沙发落座,凌云翻着酒单,问:“你想喝鸡尾酒还是红酒?”
陈秋白说:“喝啤酒吧,能喝得尽兴些。”
两人于是点了最便宜的啤酒。凌云担心酒醉误事,没有放开了喝,只倒了一杯浅抿。陈秋白却一杯接一杯地猛灌,没一会儿就喝得醉醺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