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黄梨园小说阑适香阑三芊在哪里可以看-免费阅读阑适香阑三芊(鹅黄梨园)全章节最新阅读
正好被街上一辆失控的马车碾了过去。
那辆马车运的是开山石,很沉。
把我娘的骨头都被碾碎了,是用两床棉被夹着,才勉强地收了尸。
24
皇帝把从汴梁带回来的我娘遗物都给了我。
有我绣的第一只香囊,里面的香粉味道已经没了,但彩色的绣线丝毫没掉颜色。
还有一个我三岁时用泥巴捏的小老虎,小老虎的脑袋瓜已经被摸得很亮了,小老虎的肚子上刻着「千金」。
「我宝儿就是千金,娘为了生你,足足地花了上千两。」
娘的声音似乎还在耳侧。
心口有点难受,好像被一条毒蛇缠了起来,用满是毒液的牙齿咬在心头,锥心刺骨。
我的眼睛有些酸涩,鼻子有些堵。
所以,娘一开始便知道我爹身份尊贵,才会这般生下我。
那她为何不自己上京,而是把我送到阑适香身边。
泥牌子,是故意藏住的金。
那还有什么事,是故意藏住的呢?
我翻了所有的东西,没找到那瓶竹子发油。
有一件事,我想去问清楚。
25
虽未行册封礼,但皇帝亲口说过,我是公主。
宫中之人见到我,也只是恭敬地行礼,并未阻拦我的去处。
我一路走到禁宫牢中,门口的看守今夜似乎偷了懒,靠在桌子上打着呼噜。
也好,不想惊动太多人。
我脚步有些虚浮,不自觉地咬紧牙关,一路走了进去。
却在拐角处,听到了阑适香压着怒气的声音。
「你怎么敢的?我说过会想办法解决,你怎么敢?」
我顿住了脚步,站在拐角的阴影里,听着侍监的声音响了起来。
「公子,路已至此,不可回头了。」
什么不可回头?什么公子?
「就算不看三芊,她也是我祖母的养女。」
养女?看我?说的是……我娘?
「公子,您别忘了,若不是她娘,您祖母不会死,这颗棋子如今没用了,如今她能顶着皇帝后妃的名号安葬,已是厚待了。」
良久的沉默中,我恍若置身冰窖。
「还有那竹息香,奴才已经扔了,不会有人发现的,您只管用好公主这最后一颗棋子,为云家翻案,您还是云家唯一的嫡子、云老将军的后人,到时候,您就是想娶她,也是配得上的……」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见了。
我不想在这里待了。
我想回去,回到汴梁去,回到花月楼去,回到我娘的怀里去。
我扶着墙,想走出去。
脚下却一阵虚软,似乎很远的地方听到有人质问:「谁在那里?」
听不清了,不想听清了。
脖颈后突然一痛。
我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26
我似乎睡了很久很久。
不然怎么会醒来后,看着身边的一切,都这么陌生。
他们说,我是公主。
我觉得是真的,因为这里很华贵,还有穿着龙袍的皇帝,日日疼爱地过来看望我。
他们说,我之前病了一场,如今痊愈了。
我觉得是真的,因为我如今身体很好,可是睡了这么久,从前应该是生了大病。
他们说,我娘是从前的云妃娘娘。
我半信半疑,那幅画像我看着很亲切,画像角落写着「云适瑶」。
这名字很陌生,可那个适字,念出唇齿时又鼻尖发酸。
那幅画挂在我的殿内,我总觉得少了什么,那双眼睛不应是凤眼,应是杏核眼,眉间似乎应该多一颗红痣。
他们说,云妃娘娘是陛下的白月光,当年云家蒙受不白之冤,才被抄家连累,当今陛下是个明君,已经为云家翻案了,只可惜云家已无后人,云国公府再也无人袭爵。
云家,好陌生。
我不爱跟这些人说话,也不爱和皇帝说话。
他们似乎都不知我过往,我也无人想倾诉现况。
我总觉得,他们瞒着我许多,可问也问不出,我也不想问了。
似乎有人曾跟我说过:「若你心中有了答案,就不必问了。」
宫中的一切都很陌生,只有一个人很熟悉,是一位年轻太医。
他姓陆,他爹是前太医院院判,是罪臣。
他在太医院,是戴罪立功,也是看在他娘的份上,得到的一个好后路。
他娘是皇帝的亲妹妹,算起来,他是我的表哥。
他看我的眼神是藏着过往的,我知道,他是真的认识我。
中秋节这天,外邦使臣来贺。
他们是来求和亲的。
当朝的公主只有两位,一位是我,一位是长公主。
皇帝许诺了长公主,留下了我。
「从前我亏欠你娘许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皇帝看着我,满脸慈祥,满目悲伤。
「你也大了,朕为你选一个驸马,可好?」
我点点头,他们说过,公主都是要有驸马的,那便选吧。
「皇儿有心仪的吗?或者,可有什么很喜欢的东西,朕让世家弟子选了来见你。」
很喜欢的东西吗?
我思忖着,手不自觉地摸着腰间那块儿金牌子。
脑海中依稀地晃过一个颈串,上面有一块儿一样大小的泥牌子,还有三枚铜钱。
铜钱上似乎还有些香气,就像我偶尔路过御花园角落时会闻到的竹子香。
我失了神,不自觉地开了口:「三枚铜钱。」
我想要,那三枚竹子香的铜钱。
【番外——阑适香】
1
京都的梨园行都说,我是天生的角儿。
我耍得了武生的棍棒刀枪,唱得了旦角的宛转悠扬。
前半句,是天生的,后半句不是。
我唱得了旦角,是因为六岁那年,我便成了半阉之人。
我是云国公的嫡孙,祖父当年为了避免皇帝猜忌,放弃了兵权,一身领兵打仗的本事没传给我爹,只让我爹学了医,进了太医院。
我的姑母,也送进了宫中。
皇帝与我姑母本就有情,我家虽释了兵权,倒也安稳自在。
六岁那年,姑母生下了一个孩子,被封为云贵妃。
却在半个月之后,突然被指私通之罪。
父亲为避嫌,相信了陆朝熹那个中山狼,一场滴血认亲,彻底地污了我姑母的清誉。
一夜之间,我家四十几口人被押进大牢。
一个小太监偷偷地来探视,说姑母在宫中已经被人用弓弦活活地勒死。
那个小太监我认得,他从前是我家的门房,姑母进宫后,他便去做了太监。
「云大人,奴才实在没本事,没能救下娘娘,如今奴才还有个办法能救公子,只是要公子受些委屈才行……」
他把我带走了,留下我的外袍,团在稻草里,左右一间牢房关着那么多人,少一个孩子,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人注意。
我藏在他宽大的下袍里,去了净身房。
那里角落里躺着一个跟我身量差不多的男孩子,下半身的衣裳满是鲜血,人已经失了气息。
「这是没扛过去阉割的人,公子,你换上他的衣服,我夜里把他换过去,只当你死在牢中了。」
「只是出宫时,还会检查一番,公子您得委屈一下,受个半阉,才好躲过。」
很疼。
疼得我以为自己也要死了。
我不知道他当年是如何扛过去的这净身,只为了陪在我姑母的身边。
我被他送到了梨园行,教我的师父话很少,从不问我从哪里来,是什么身份。
他对当朝也不甚关心,倒是知道很多前朝的事。
他那里很多书,有一排架子上,还有从前我爹的书。
「你从哪里偷来的?」我指着问他。
「偷?」他狠狠地打了我一戒尺,「这些可是你的买命钱。」
2
我十四岁那年,师父死了。
此时,我已经是梨园行有名的角儿了。
宫里那位小太监,已经成了侍监,一般的宫人都要唤他一声「侍监大人。」
「公子,棋局已经布好,我等都是你手中棋,执棋的人,该动了。」
他给了我个册子,上面是可用之人。
其中一个朱笔画的,是汴梁名妓。
我听说过她,只是没想到,她也是当年抄家中活下来的人。
因为她是我祖母的养女,所以只是随那些侍女家仆一样,被卖了。
我去了汴梁,她长得很像我姑母。
她也是用这张脸,勾引了微服私访的皇帝,生下了我们这盘棋最重要的棋子,一个孩子。
「我当初答应侍监,一定保下这个孩子,若是个男儿我们便扶持他日后上位。」
「可惜……是个女孩。」
「但她很乖,她很懂事,很知道心疼人,我如今还有一些贪心,公子,我想让她平安。」
3
我把她带在身边八年。
这八年,我看着她从小不点儿长到亭亭玉立,看着她古灵精怪地偷懒爬树,看着她知道我不喜近女色时主动地挡在我身前。
看着她说:「戏子怎的?前朝也有位武生名角儿,守城之时枪挑数十个叛军,戏子唱的是历代豪杰千古事,赚的是十年功夫钱,如何便低人一等了?」
我好像,越发地离不开她了。
她很信任我,对我做的事,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