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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靖宽大袖袍一甩，骨节分明的手递出一张纸。

“既如此，便请王爷在这和离书上签字吧！”

第5章

这话一出，宁挽歌就见闻齐晏瞬间沉下了脸。

“和离？”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祝靖手捏紧成拳，冷声控诉。

“这三年，我妹妹在王府过得如履薄冰，人人称她王妃，可她却过得连个奴仆都不如，只能日日看着你跟其他女子浓情蜜意。”

“她为你卸下战甲穿上素衫，洗手作羹汤，样样尽心尽力，甚至为你差点丢了性命！只盼能将你顽石一般的心焐热！”

“可你呢？欺她，辱她，轻贱她！”

祝靖越说越愤怒：“三年前是我的一意孤行才令吾妹沦落至此，祝靖悔不当初。”

宁挽歌不知何时，已经站到祝靖身边，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心口像被一只大手捏紧了般难受。

她红着眼开口：“哥……不是你的错，我知你是为了我好……”

祝靖却听不见。

他极压抑地咳嗽了一声，又转为漠然语气：“只盼王爷签了这字，此后，我们祝家与永安王府恩断义绝！你与我妹妹，自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闻齐晏眼中滔天怒意化为冷笑，声音里尽是嘲讽。

“宁挽歌既然妄想得到不属于她的东西，那所受的一切便与人无尤。”

“更何况你们把本王当什么了？”

“这桩婚事当初是你们祝家自己求的，既如此，再不愿也给本王自己受着！”

宁挽歌看见哥哥骤然苍白灰败的脸色，终于还是忍不住嘶哑道：“够了，闻齐晏！”

但那如秋叶般苍凉的声音悄无声息散去，不起波澜。

闻齐晏说完拂袖而去。

宁挽歌固执地留在原地想要握住祝靖的手，想要留在他身边，却只是徒劳无功。

哥哥还不知道她已经死了，若是知晓，哥哥又该怎么办……

随着闻齐晏远去，一阵强烈几乎撕碎灵魂的引力传来将她拉离，她瞬间出现在近月楼门口。

耳边传来众人细碎的窃窃私语声。

“刚才那个残废是曾经的楚国战神祝靖？他竟敢让永安王跟她妹妹和离？！”

“他自己被太傅千金退婚就罢了，竟然连妹妹的姻缘都不放过。”

宁挽歌神魂一震，哥哥被退婚了？

她竟毫不知晓……！

“要我说，这个哥哥倒比妹妹识趣的多，知晓自己一个残废配不上名满盛京的太傅千金，也不纠缠，就那宁挽歌不要脸，仗着家世求皇上赐婚！”

这时，林邺冷冽的声音传来：“你们说够了没有？”

一群人做鸟兽散。

闻齐晏站在门口，抬眸看了一眼二楼包厢位置。

“宁挽歌人不在手段倒是不少，先是夏英，又是祝靖，不就是想逼我去镇国寺把她接回来？”

他脸上的嘲讽愈深，冷冷吐出两个字：“做梦。”

定定看了他许久的宁挽歌露出一个支离破碎的笑。

她不明白，上天让她以这样的方式跟在闻齐晏身边，难道就是想让她更深刻的了解闻齐晏有多厌恶她吗？

林邺皱起眉，走近闻齐晏：“你不是一直想摆脱宁挽歌，方才为何不签了那和离书？”

闻齐晏倏然转头看他，眼神冰冷，嘴角似笑非笑：“怎么，和离了让你娶她吗？”

林邺也冷下眉目：“王爷慎言！”

两人正对峙着，突然，快马的嘶鸣声响彻整条街。

一道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边疆急报！快快让道！”

第6章

这种急报都是进宫直接呈给皇上，就算闻齐晏贵为楚国最尊贵的王爷亦不能私自探听。

宁挽歌就看见闻齐晏蹙了眉，随即对着身后的卢风道：“回府。”

刚踏进王府厅中，宁挽歌眼中撞入一道纤弱身影。

苏清荷？

宁挽歌又倏地转头看闻齐晏，眼睁睁望见他敛了脸上戾气，温柔问：“清荷，你怎么来了？”

苏清荷盈盈一笑，我见犹怜：“不知怎的，心头总有些不安，便来看看你。”

月下清影，闻齐晏与苏清荷坐于庭院中。

苏清荷纤手抚琴，闻齐晏手持一只玉笛。

琴瑟和鸣。

宁挽歌自虐般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悲哀。

闻齐晏于乐理一道颇有造诣，一曲琴谱天下无数人求而不得，所爱女子自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不是没做过努力，两人刚成亲没多久，她寻访了一位制琴名家，费尽心力亲手制作了一把琴想要送给闻齐晏。

但当她兴致冲冲抱着琴来到闻齐晏面前，还未开口，就见他冷着脸道：“你也配抚琴？东施效颦。”

说完抽出长剑，剑光一闪。

她亲手做的琴弦由中间齐齐断开。

闻齐晏毫不留情地离去，丝毫没注意到宁挽歌细密伤口布满的十根手指。

她永远成不了闻齐晏爱的那种女子。

宁挽歌从没一刻这般清晰的明白这件事。

这时，闻齐晏的笛声却骤然停住，他脑海中突然出现宁挽歌在这院中练枪法的身影，身姿翩若惊鸿。

又好像看见宁挽歌停下动作，白皙脸颊微红，额间沁出一层薄汗，转头往他这个方向看来。

看见他宁挽歌眼睛先是一亮，又流露出踟蹰和惶恐。

她小心翼翼征求他的意见：“王爷，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便不在这院里练了……”

“王爷，你怎么停了？”

苏清荷疑惑的声音打断闻齐晏的回忆。

“没什么。”他莫名竟有些仓皇，忙收敛思绪，正要说话。

恰时，护卫来报：“王爷，陛下召您即时入宫。”

……

皇宫，紫微殿。

宁挽歌跟着闻齐晏走入。

见他向楚国皇帝萧玄行礼后询问：“皇兄，这么晚召我入宫何事？是因为今天那份边疆急报？”

萧玄抬眸看他，揉揉眉心才沉声道：“敌军突袭，祝家军主将受伤，边疆求援。”

闻齐晏沉吟一瞬：“祝家军这次领兵的是旁支的祝明修吧？真是无用。”

宁挽歌一顿，说是祝明修，其实她才是主将。

这份情报应该是数十天前，她与羌国大将军拓跋炎那一战。

许是祝家军连胜，拓跋炎坐不住了，召集人马夜攻云鹫城，宁挽歌也在那场仗里受了伤。

为了以防万一，便派人进京求援。

她又听见闻齐晏道：“皇兄，我愿亲自领兵驰援。”

“不必，你给我安分在盛京待着！”

萧玄看着一无所知的弟弟，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又突然问，“祈深，你这两月就没想过上镇国寺去看一眼宁挽歌？”

宁挽歌抬眸诧异望过去，陛下明知道她不在镇国寺，为何要问这句话？

闻齐晏脸上出现一抹明显可见的烦躁。

“为何这几日个个都要跟我提宁挽歌，搞得仿佛是我亏欠了她！”

“你……”萧玄语气一沉，又无奈地问，“你就不曾对她动心分毫？”

闻齐晏毫无半分迟疑地冷笑。

“她是我此生最厌恶的女人！”

第7章

似乎还觉得不够，闻齐晏强调似的补充：“莫说心动，就算她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有片刻动容！”

话落，萧玄浓黑瞳仁里溢出无尽怒意。

“混账，你根本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

天子一怒，帝王威严如雷霆般压下。

闻齐晏识相地沉默。

萧玄见状却越发来气。

“好，好得很！”

“既如此，等她回来，我就让你们俩和离！”

闻言，闻齐晏浑身一僵，他抿紧唇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是拱手行礼道。

“多谢皇兄！”

萧玄顿住，气得挤出一句话：“滚出去！”

闻齐晏紧了紧手，终于转身告退。

宁挽歌一路跟着，看着闻齐晏黑沉的神情，忍不住疑惑。

“闻齐晏，这不是你一直所想，得偿所愿不应该高兴吗，怎么还沉着个脸？”

……

闻齐晏回到王府时，苏清荷还未离去。

闻齐晏不由皱起眉，不轻不重地道：“我不是安排人送你回府？”

苏清荷敏锐地察觉到闻齐晏心情不悦，温柔又担忧地道：“陛下这么晚召你入宫，我担心你，陛下……是不是不愿让你娶我？”

闻齐晏想到皇兄的话，心中越发烦闷。

苏清荷以为自己言中，声音凄切。

“不能做王爷的结发妻子，是妾一生的遗憾，现在就连想陪在王爷身边这微小的心愿亦无法成全吗？”

闻齐晏缓了神色：“别多想，婚期不会变，你早点回去休息。”

苏清荷这才放心离开。

宁挽歌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那句“结发妻子”，眼中酸涩。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当初也曾有过这样天真的愿景。

成亲没多久，为了求得闻齐晏的一缕头发，她向大楚第一琴姬求艺制琴，拿惯长枪的手被磨得鲜血淋漓，琴却被闻齐晏一剑斩断。

后来又向画圣百里衡求一幅墨宝想送给闻齐晏，却被百里衡断然拒绝，说她根本不懂得自己画的含义。

这让她成为整个盛京的笑话。

直到最后，闻齐晏如赏赐般扔给她一束发丝，她如获至宝，将那缕头发与自己的青丝交缠放进香囊。

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