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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爱听她说那些假惺惺的话。因他一向知道她的口是心非：说对他毫无感情，却肯在梦里唤着他、为他哭；说不在意方玉珊，可每每提及，她总呈现出一种低落冷淡；说要同他划清界限再无瓜葛，可每每有所亲近，身体明明又应和着。
一如此时此刻，她的唇瓣依偎着他的双唇，难解难分。

谭景昀还是走了。
他走了，许丝柔倒轻松许多。睡醒了，她就拿一份报纸来看。
头版都是讲论政治经济的，她兴致并不高，只看了几眼就略过去，往后翻，是本地要闻。
一翻开，先闯进眼底的就是一张巨幅照片。
画面很窄，显然是从门缝偷拍的，然而躺在病床上的人却被拍得清清楚楚，那是她。坐在她身边的男子拉着她的一只手，俯身埋头的瞬间，即使画面无声，似乎也有着说不尽的心痛担忧。
许丝柔连标题都没看，举着报纸的手慢慢垂下来，搭在身前。
这家诊所里有问题。
她脑中隐约浮现出上次那个在门口偷看他们的黑影——两次偷拍他们的，应当都是一伙人。他们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和诊所有什么关系，又最终想对谭家做什么呢？
“哎呀！”
门外，一名护士吃惊地叫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你这个人，在医院里跑什么跑！瞧把我的药都碰洒了！”
护士的声音不远，就响在门口。那就说明，她的病房门口其实是一直有人在暗中守着的。
许丝柔趿拉着鞋，赶紧下床开门追了出去。
她大病未愈，体力不济，等她追出门去，实际上已经晚了，只看得见那个被打翻了药盘的护士蹲在地上，细细拾起散落一地的针管。
“护士小姐，我来帮你。”她索性就势蹲下，手脚麻利地帮起忙来。
“谢谢你。”护士十分客气。
她一边帮忙捡拾，一边嘟囔了一声：“怎么洒了这么多。”
“别提了，刚才过去个疯子，看见我过来，撒腿就跑，不小心还撞在我身上，这不就把药都弄洒了吗。”护士抱怨道。
“在医院里跑可太危险了，万一撞到重病人，后果不堪设想。”
“可不是。”

“那护士小姐，你看清楚那个人了吗？”许丝柔手下一顿。

“人？人我没看清楚，跑得太快了，一溜烟儿就没了。”
“哦。”线索又断了，许丝柔强笑了一下，“这样，要是能看清楚就好了，下次他再来，直接把他赶出去就是了，免得进来之后又惹祸。”
话音刚落下，只听头顶传来一道关切的声音：“丝丝！”
许丝柔抬头望去，是路时晴。
“小晴，你怎么回来？”许丝柔看见是她，露出一个欢快的笑容来。
“我听说你又病了，好担心，所以趁这会儿没课，特意请了假出来看你。”
“劳你惦记了，”许丝柔拉着她的手，把她带进了病房，“对了，你是怎么过来的？”
学校和诊所，完全是两个方向，路途甚远。
“我大伯今天从京北过来看我了，正好他是有车的，我就让他把我送过来了。”
“哦，那大伯在哪等你？怎么不请进来坐坐？”
“他不爱凑咱们小孩子的这种热闹，你不知道，我大伯那个人怪着呢！”路时晴说话也不说明白，只是一语带过，“家里的哥哥们都怕他，只有我是女孩儿，他拿我当亲女儿，一向最宠我，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怕！”
路时晴是小孩子脾气，说着，颇骄傲地扬了扬头。
许丝柔忍不住跟着笑了一下。
“哦，对了，来的时候，向天问让我给你带来一样东西。”路时晴转身，从随身的手包里掏啊掏，也不知要掏出什么来。

许丝柔等了半晌，才见她拿出一张纸来。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他说谭先生在这里，他来不方便。这是这次妇女劳动中心的捐款名单，让我务必转交给你。你看看？”
许丝柔循着名单找过去，宁州数得上的富户基本都囊括在里面了。几乎家家都捐了钱，而且款项的数量非常可观。
其中居首的当然还是谭景昀。
她这边正看着，那边路时晴就提了意见：“丝丝，你不老实！”
“我怎么不老实？”许丝柔眼珠都没从纸张上错开，只是问。
“你怎么从来都没说过，你的未婚夫是谭景昀呢？”
“这有什么好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路时晴惊叫了一声，察觉自己的声音是太大了，又半掩住口，压下声来，“你当我们大家都不看报纸的？今天本地新闻上那么大的图片都是你们俩，谁能相信你们过去了？”路时晴说着，不怀好意地拿肩膀撞了她一下，“快说，你和谭景昀是不是旧情复燃了？”她明明是开玩笑，却发觉许丝柔的面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将名单看完，把纸张叠好，许丝柔才闷声答了句：“你们别看那些东西，都是胡说八道的。我跟他之间最多只有亲情，没什么旧情可以复燃。再说，他现在已经有了女朋友，是亭北方家的小姐呢。”
自己好不容易从谭家那个大宅门里走出来，有了自由。就算谭景昀怎么引诱，昨夜的荒唐，她也应当把它当作一场梦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