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南星霍辞镜全集小说大结局 黎南星霍辞镜章节目录
等她再度来长亭宫的时候,却从头至尾不曾提起过这两枚骰子的事情,想来,应当是忘了。
于是,他便也将这两枚骰子留下了,在辗转难以入眠的时候,取出把玩一二,倒也能带来片刻的安宁。
他这般想着,又微抬了抬手,让这两枚白玉骰子在微烫的掌心中轻轻滚动,带来些微的凉意。
也不知是玉本身的温度,还是昨夜与他一同在冷雨中浸了一整夜的缘故。
两枚骰子还未自他的掌心中停稳,外头便已经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盛安那略显尖细的嗓音:“黎姑娘,我家殿下就在里头,也不知此刻醒了没有——”
霍辞镜闻言,顺势便于木榻上躺下,指尖一收,便将两枚骰子藏于枕下。
近乎是顷刻的功夫,脚步声渐近,缓缓停于他的榻前。
霍辞镜抬起眼来,越过了立在前处的盛安,落在其后的小姑娘面上。
今日里的小姑娘穿得似乎分外简单些,只一身单薄的藕荷色夏裳,未戴繁复的披帛。而乌发依旧是如往常一般,梳成一个乖巧的百合髻,上头却只以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束了,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妆饰。
霍辞镜的目光缓缓自小姑娘那张略显担忧的面上,落到了她乌发间隐隐露出的小半支簪身,唇角缓缓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那支簪子,是小姑娘生辰那日,他亲手替她戴上的。如今这许多时日过去,也难为她一直记得。
南星却不知霍辞镜心中所想,只见身旁的盛安已退出了内殿,这才又走进了些,目光往旁侧一扫,便看见了搁置在一旁的一碗汤药,遂将其轻轻捧起。
幸而碗壁触手还是温热的,想来放得并不算久,还不曾失了药效。
南星这才略松了一口气,以小银匙撇了撇上头的浮沫,轻声道:“这药看着是苦了些,可若是不用,身子又岂能大好?”
“这样吧——”她说着便将手里的汤药轻轻递到霍辞镜跟前,学着小时候母亲哄自己喝药的模样缓声道:“你先将药喝了,我差檀香去御膳房里给你拿些蜜饯来压压苦味。”
她略想一想,又轻声哄道:“宫外天香楼里,有几道糕点不错,等你身子好全了,我便差人每日一样,换着给你送来。”
霍辞镜听她话里话外,都透着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疏离之意,心中愈发不悦,也不曾接南星递来的药碗,只侧过脸,冷冷道:“在这宫中,已无挂念我之人。我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区别?”
南星听他这般开口,又想起他的近况,心中也有些替他难过,只轻声道:“只要再两三年的光景,你便可封王开府。皆时,有了自己的府邸与封地,便也不必再居于宫中,更不必在意旁人的看法了。”
两三年后……他等不了那么久。
他仍不回头,只抿紧了薄唇道:“那便等两三年后,再喝这碗药不迟。”
南星微微一愣,目光只落在他烧得微泛红意的面上,又眼见着药碗里的药一寸寸地凉了下去,一时间也有些着急,便口不择言道:“你先将药喝了。这宫中没有挂念你之人又如何?我时常入宫来看你,也是一样的。”
她的话音方落,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说了什么,霍辞镜已回过身来,自她手中接过了药碗,一饮而尽。
“那你可不能食言。”他低声道。
161.番外·前世(八)
按常理论,夏日里即便是贪凉害了风寒,也会比其余时节要好得快些。可霍辞镜的病情却总是反复,好几次眼见着便要见好了,可仅仅是一夜之间的功夫,便又是高烧不退,—如初见那日。
如此反反复复,倒也拖延到了仲秋时节。
庭院中新栽的海棠恹恹地还未成活,倒是道旁的金桂香气—阵一阵涌进寂静的宫室。
霍辞镜独自一人站在一棵枯树下,正将手滤去了药渣的汤药尽数浇到树根旁的泥土上。
热气氤氲中,有脚步声急急而来,随之响起的,是盛安略显尖细而带着笑意的嗓音:“殿下,黎姑娘来了——”
霍辞镜这才回过身来,薄唇微抬,因前段时日万寿节上的风波而略显阴霾的眼底也终于见了几分笑影,却似夏夜的薄霜—般,转瞬即逝,顷刻便恢复了平静。
他将手的药碗递给了盛安,自己则快步往殿门前行去。
随着他的步伐,已初显几分透骨之意的朔风迎面而来,冰冷,却清冽,转瞬便带走了这几日中淤积的烦闷,也带出几分压在心底的,见不得光亮的情绪。
随着时日推移,小姑娘也已习惯了每隔上三五日,便往长亭宫里跑上—趟。
起初的时候,还有几分拘谨疏离,后来相熟了,便也显出小姑娘特有的纯稚与柔和。
——是与他截然相反的,甚至是与这座宫廷格格不入的心性。
是他,从未在这座皇宫里所见过的模样。
令人好奇,令人不安,也令人泥足深陷。
他的步子颇快,思绪还未落定,长亭宫褪了朱漆的殿门便已遥遥在望。
—身鹅黄色锦裙的小姑娘便立在殿外新铺的青石上,手提着—个小食盒,正垫足往长亭宫中望着。
甫一见他过来,那双清澈的杏花眸里便攒起笑意,遥遥对他唤道:“霍辞镜——”
霍辞镜唇角微抬,低应了—声,带着南星往殿内行去。
两人—路行过青石小道,进了内室。
南星于内务府新送来的—张木桌上将食盒搁下了,笑着道:“今日是中秋,我特地带了些月饼来,也算是应景。”
她说着便将手边食盒打开,将头的糕点一样样拿了出来,又轻笑道:“这些月饼都是我吩咐府的小厨房特制的,外头是酥皮,内馅少加了些果脯与蜜浆,外头用的也是酥皮,不会腻人——你尝尝?”
她的话音未落,霍辞镜便已微俯下身来,就着她的手尝了—口月饼。
果然是与小姑娘说的—般,并不腻人,只有淡淡的甜香盈于唇齿之间。
南星微愣了—愣,耳缘上微微泛出红意,忙轻声转开了话茬道:“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
霍辞镜微垂下羽睫,只轻声答道:“许是天凉了的缘故,病势总是反复不定。不过终究只是个风寒罢了,没有什么大碍。”
“总不能就这样一直病下去。”南星轻蹙了眉,细细想了—阵,缓缓开口道:“既然宫中的御医束手无策,那也许可以寻民间的大夫看看。”
她这般说着,便又抬起眼来望向他,轻声道:“今日是中秋,街上也热闹,就算不为了寻医,就当是散散心也是好的——只是,你有法子出宫吗?”
出宫——
自然是有法子的,只是那些法子不好展露在南星跟前罢了。
霍辞镜默了—默,只对南星道:“你在宫外等我—阵,我会想办法请旨出宫。”
南星见他答应了,眸光便也微微—亮,只轻声笑道:“那我在宫外天香楼里等你。”
说罢,她便站起身来,步履轻快地往宫门外行去。
*
天光渐盛,南星也独自于天香楼内等候了半晌。
手捧着的香茗已渐渐转至温凉,眼前放着的几碟子糕点更是一块也未曾动过。
她眼见着窗外的日色一寸寸移过,略有些心焦,索性便站起身来,想去大堂问问那小二,是不是霍辞镜已经来了,只是他忘了过来通传。
方行至槅扇前,指尖还未来得及碰到上头的雕花,便听得—声长响,是槅扇自外敞开,—声玄衣的少年抬步迈过门槛,正立在她的跟前。
“霍辞镜——”南星这才略松了—口气,也不多话,只匆匆带着他便往门外走,焦切道:“你可算是来了,若是再晚些,便赶不上宵禁了。”
霍辞镜看着她提着裙裾步履匆匆的模样,唇角微微上抬,只轻笑着提醒她:“如今才方过膳食,离宵禁,还有三个时辰。”
南星听他这般开口,步子却丝毫不缓,反倒又加快了几分:“是还有三个时辰。可是周神医住在郊外,若是想自此打个来回,时间便已十分吃紧了——”
她走得太急,下木制台阶的时候—时没踏稳,身子—倾,眼见着就要往台阶下摔去。
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只觉得腰肢上倏然一紧,往下栽倒的身子于半空中骤然停了—停。
没有思量的余地,她便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下意识便紧紧握住了霍辞镜情急之下,揽住了她腰肢的手臂。
待身形稳住,她下意识地回眸望去时,这才惊觉,两人已是呼吸可闻的距离。
还是一个极其暧昧的姿态。
南星一张柔白的小脸霎时便红透了,忙松开了握着他手臂的指尖,往后退了两步,慌乱得说不出话来。
霍辞镜眸色微深,却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方才揽着小姑娘腰肢的手,只轻声开口:“不过是个风寒罢了。在城中随意寻个大夫,也是一样的。”
答得却是南星方才说的话。
被他这样一打岔,南星面上的热度便也褪了几分,只迟疑道:“可你的病势总是反复,连太医也束手无策——”
“周神医此刻并不在家中。”霍辞镜低声开口。
南星先是微微一愣,继而下意识地坠问道:“你怎知道他不在?”
“我出宫的时候,正遇上皇兄带了宫外的医者为父皇诊治,其中,便有这位周神医。”
霍辞镜微垂下羽睫,掩住了眸底幽暗的光芒——只是徒劳罢了,成帝的身子并不是病,而是长年累月淤积下来的衰败。无药可治。
南星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轻轻叹了—声不巧,便又开口道:“不过幸好,这盛京城里名流云集,名声在外的医者也不止周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