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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许墨染，沉默许久之后沉沉叹息一声。

“想清楚便好。”许母将许墨染轻轻抱住，亦如小时

候那般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娘永远在。”

简短几句话，一瞬间击溃了许墨染所有伪装的坚强。

年幼之际，父亲随镇国将军出征边疆，战死沙场，

是母亲独自一人将她拉扯大。

母亲知道孑然一身的不易与孤独，才一直希望她和顾怀微好好过一辈子。

母亲现在这般淡然，定是不想自己伤心……

许墨染伸手抱紧母亲，心底的苦涩止不住的涌出。

“娘，若您早知父亲会走，您会选择别的人生吗?”

母亲摩挲着许墨染的头发，轻声道:“若能先知，母亲定会更加珍惜与你父亲在一起的每一刻。

夜深。

许墨染躺在床榻上，回想着母亲说过的话。

忽然，她心生了些许悔意，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本以为她幸福过，但当顾怀微告诉她，他一直

知道自己爱他却视而不见时，她一点都不幸福。

“咳咳……”

泪水混着血迹染湿了她的衣裳。

头又开始痛了，这一次的疼痛异常猛烈，让她连

呼吸都变得极其费力。

昏昏沉沉。

许墨染在混沌中睁眼，许母坐在床榻边，紧闭的双目略显红肿。

许墨染瞬间红了眼，母亲知道她的病情了，知道

她活不久了。

许墨染喉头一紧。

“娘……我好累。”

许墨染曾对和顾怀微一起生活满怀憧憬，也曾想

和他携手相伴直至白首。

但事实让她明白，这只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梦而已，现在梦醒了。

之后的时间，许墨染的身体每况愈下。

她清醒的时间愈来愈少，几乎陷入了无止境的昏

睡之中。

她知道，她就要死了……

这天，许母搀着许墨染来到庭院之中。

太阳照在身上，许墨染却觉得骨子里都透着一股

寒意:“娘，你……抱抱我吧。”

许墨染轻轻喘着气，呼吸都已变得虚弱艰难。

渐渐的，她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眼前刺眼的阳光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雾，许墨染靠

在许母的肩膀上，慢慢的阖上了眼睛......

————

京城，定远侯府。

许墨染站在凉亭之中，雪一片片落在身上，化开在肩头。

这场雪，似乎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大。

大街小巷挂满了大红灯笼，今日是守岁夜。

许墨染有些恍惚地听着远处街角热闹的喧嚣声，耳畔却回旋着昨日大夫说过的话——

“半月有余，已是强弩之末。”

掐指算来，她还有十四日。

一道低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怎么在这里？”

身穿玄袍的顾怀微走了过来，同她并肩站在凉亭之中。

许墨染抬手接了片雪花，喃喃道：“下雪了。”

“天冷，你别冻着。”

听着他温柔却不带一丝男女之情的嗓音，许墨染心头涌上一抹惆怅。

她和顾怀微是世交之家，两人青梅竹马多年，六年前一纸婚书，结为夫妻。

他们，是家人，是友人，却唯独算不上爱人。

六年来，他们相敬如宾，从未吵过闹过，亦如君子之交。

顾怀微待人恭敬，谦谦有礼，万般都好。

唯一的缺点，大抵是……不爱她。

许墨染将心中酸涩收敛，半晌才回应道：“你也是。”

正在此时，顾怀微的随从金宝匆匆走来，在他耳旁低语了两句。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顾怀微对许墨染说道，与金宝一并离去。

许墨染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新年快乐。”

……

入夜，子时。

府外的喧嚣已渐渐的淡去，空旷偌大的定远侯府却依旧冷清。

桌上的晚膳热了又热，早已凉透。

许墨染看着屋檐上被厚雪覆盖的灯笼，神色苍白有些空洞。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房门被推开，顾怀微披着一身寒意进了屋。

他看了看许墨染，又看了眼桌上的菜肴：“怎么还没睡？”

“想等你一同守岁。”

许墨染说着，走过去接下他褪下的披风，上面陌生的胭脂香味萦绕在她鼻翼边。

她当场愣住。

顾怀微向来是不喜胭脂俗粉气，她也习惯素净淡雅的打扮，从不用那些东西。

一时间，许墨染的心仿佛被扎下根刺，将嘴中未尽的话咽了回去。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抬手将披风挂好，背后传来顾怀微的声音。

“你还记得成亲那日你我之约吗？”

许墨染动作一僵，手中的披风骤然变得千斤重。

她怎会不记得，他说过的每句话她都记得。

成亲那日，他掀开她的红盖头，眼神温柔却无半点男女之情。

“日后，你我谁先遇到心仪之人，便和离。”

许墨染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身：“所以，你遇到了？”

成婚这些年，她总被梦魇惊醒，梦见顾怀微有了心悦之人，将她抛弃。

可每次醒来，她总会一次又一次地自我安慰。

整整六年他都不曾离开，余下岁月，他定会还在……

但直到这一刻，许墨染才发现她错了。

她看见顾怀微那清朗的面容，涌上一抹从未见过的情愫，随即他点了点头。

“是。”

第二章 故友

这一夜，许墨染又被梦魇惊醒。

顾怀微离开的画面不断的在她脑海中重演，那决绝的背影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睁开眼，整张脸布满了泪痕。

窗外一片漆黑，许墨染蜷缩在床榻角落，消瘦的双臂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膝盖，坐到天亮。

起床后，她和往常一样，亲自去了厨房给顾怀微准备早膳。

只是今日，她还多了一件事——

收拾行囊，择日离开。

整理过一番后，许墨染发现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六年，除却一些衣物首饰，能带走的只有一个轻便包裹。

侧厅，许墨染刚布好碗筷，便看见顾怀微走了过来。

她故作轻松道：“待春节过完，我们便执婚书和生辰贴去官府印章吧。”

顾怀微执筷的动作一顿，眼底的情绪稍纵即逝。

“嗯。”

二人皆是沉默着用膳，再无一丝多余声音。

良久，许墨染低着头，敛去语间的苦涩：“若你早些告诉我，也不会耽误你至今……”

顾怀微眸色微变，张了张薄唇似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缄默。

用过早膳，顾怀微如常去了德臻阁办公，金宝跟随左右。

院子里有忙碌的下人，许墨染却依然觉得自己孑然一身。

突然，下人来报，吏部千金北茉来访。

北茉是许墨染多年好友，二人时常一同品茶赋诗。

热络一番后，北茉感叹道：“我真羡慕你，能嫁给顾怀微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