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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他本可以置之不理。但是云落羽与她的感情和拉扯，无法让云海楼袖手旁观。

　　他很久没看到女儿如此信任一个人，毫无顾忌地邀宠求抱，大笑玩闹。

12、找了个背指标的

　　第二次面试，苏月隐已经能够从容不迫。

　　HR 的问题套路化，她娓娓道来，始终挂着职业化微笑，很快就过了这一关。HR 让她稍等，叫用人经理来面试。

　　苏月隐双手握紧纸杯，在心里打着腹稿，想着过一会怎么应付。

　　地区经理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有点地包天，小眼睛，平头，深色西服上衣配米色水洗裤，西装没有系扣，手腕上戴着一串菩提。实际上，苏月隐很怀疑，就凭他这个肚子，这西装外套还能不能系上扣子。

　　“您好。”苏月隐寒暄，“怎么称呼您。”

　　来人自说蔽姓孙，子小孙。孙经理拿起苏月隐的简历，抬起单眼皮瞅了她一眼，“做过销售么？”

　　“没有。”

　　“没有医药背景？”

　　“我专业是学前教育。”

　　他从旁边抓起一支笔，将简历折起一角，挡住正在书写的字迹。孙经理边写边问，“如果有另一位候选人，背景符合且有行业经验，那么你要如何说服我选择你而不是他？”

　　“首先，我学习能力很强。上一份工作我也是从零开始学习采购。在半年时间内已经独立完成三项合同，折扣基本是业内最低价，并且进货完全符合质检要求。其中一个供应商是我自己独立开拓谈判的。其次，我对这个行业很有兴趣。最后，我的自驱力很强，毕竟上有老下有小，我是想在这个城市扎根立足的。”

　　孙经理快速在简历上写上 SMART 五个字母，他啧了一声，放下笔，把简历扣过去，看着苏月隐，“谈点实在的。”

　　苏月隐不明白地回望他。

　　“被拒绝过么？怎么处理的？”

　　苏月隐第一次面试后，凭借记忆，回去找到了那个 HR 说的单词，suffer，折磨，受苦。

　　原来这问题在这等着她呢，她根据事先准备好的回答了一遍。

　　“如果你和上司的意见相左，怎么办？”

　　“我老板掌握的信息肯定比我多，我听她的决策。”

　　“客户逼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怎么办？”

　　“道德和法律底线之上，尽可能配合。”

　　孙经理一下子笑出声，喝了口水，掩饰自己的真实表情。

　　他说，行吧，今天就聊到这。面试太过简短，苏月隐心中警铃大作，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机会，如果抓不到，可能又会被囿于原有的那一口井。她有点急，“孙经理，我是小白，您刚才的两个问题，正确答案是什么？”

　　“没有正确答案。”孙经理撇撇嘴，“有些老板喜欢找腿，帮他做事情就好，有些老板喜欢找脑子，帮他出谋划策。至于道德——”他说，每个人的准绳都不一样。

　　说完，他拉开会议室的门。苏月隐浑身都在抖，是一种别人看不出来，但是自己却万分难受的战栗，从肋骨开始，蔓延至双腿直到脚尖。她喉头发紧，心中却突然涌起勇气。

　　她说，孙经理，我可以留有您的电话么？如果这次我没办法加入您的团队，未来我还是希望有合作机会。

　　HR 说等通知，可是过了整整四十八小时，苏月隐也没等来任何消息。

　　午休间隙，她给孙经理发短信，对方回复很快，礼貌客气告诉她不是合适人选。

　　苏月隐握着手机，颓然坐到消防梯台阶上。

　　点点的托班已经看好了，最便宜的，离家十分钟，一个月两千块。黄秀娥昨天给她打电话催这个月的生活费。苏阳也来问她，软磨硬泡要钱给女朋友打胎。苏月隐说我不是你妈，你女朋友流产这钱为什么要我出。苏阳说你难道想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回家啃老么？妈现在气不得。苏月隐从衣柜里拿出那一万块钱，交了点点的学费和黄秀娥的生活费，又转了苏阳五千，然后把亲哥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删除。

　　那晚，她躺在老林和点点中间，在男人忽大忽小的鼾声，心中涌起阵阵悲哀。她有一搭没一搭拍着点点的小屁股，听着头顶挂钟哒哒的声音，心中曾经描摹过的美好景象，又变得模糊。

　　似乎她总也逃不出这个怪圈，像是一颗拼命追赶大米的老鼠，疯狂奔跑，却仍旧食不果腹。

　　别人喊她点点妈妈，老林老婆，老刘外甥媳妇，老苏家闺女，在生活中工作中，她有很多身份。但是没有人记得，她是苏月隐。她不是老林家的免费保姆，也不是老苏家的无偿钱包，她是苏月隐。

　　楼上咣当一声关门响将苏月隐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孙经理的号码。

　　“孙经理，我是苏月隐。我不怕吃苦，多远多偏的区域我都肯做。您团队里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做的市场，我都接受，我只求一个能学习的机会。”

　　孙经理说了句什么，苏月隐腾地站起，激动地说，“可以，可以，底薪比别人低，没有任何问题。HR 告诉我，奖金上不封顶，我对自己有信心。”

　　孙经理正在搓麻将，别人刚给他点炮，他一边收筹码一边笑，“小姑娘，我团队里的老代表都拿不到奖金，你凭什么就能拿到？哈哈哈哈，下周一，你来我这里报道。”

　　把手机扔到一旁，孙经理翻开牌面，斜着嘴角笑。

　　对面的人问，笑得这么邪性，起手又是一杠？

　　“东风。”孙经理打出一张，“狗屁暗杆，缺一门。”

　　他看着陪自己打麻将的下属，得意道，“给你们找了个背指标的。”

　　“哟，哪找的冤大头？”

　　“便宜，省成本，到时候郊县市场都给她，你们完不成的指标也给她。”上家打出一个五饼，讨好意味太明显，孙经理眼睛放光，手按在上面拿过来，“吃！”然后推出一张幺鸡，道“下周一开组会，不许缺席，给新人一个正面积极的团队形象。”

　　看到邮箱中新公司 HR 发来的那封 offer，苏月隐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

　　她镇静了一会，在桌上翻文件，终于找到一份需要白鑫签字的合同。苏月隐端起为白鑫冲的咖啡和要签字的文件，挺直了脊背走向白鑫办公室。

　　“啪！”白鑫把笔砸在桌上，将文件扔向苏月隐，“你说什么？”

　　苏月隐弯腰拾起散落一地的纸张，低头重复道，“白总，我要离职。”

　　白鑫走到她面前，锁骨急剧起伏，点着她肩膀，说一个字就戳一下，“翅膀硬了？”

　　她连连后退，不敢看白鑫，“没有。”

　　“那是什么意思？”白鑫失了往日的优雅，颈间的锁骨链在刚才拉扯的动作中都歪向一旁。

　　她双手抱胸睨着苏月隐，“嫌我工资给得少？”

　　苏月隐双手背在身后，食指去抠大拇指旁的死皮。

　　“不回答就是承认了！”白鑫说，“你这是战术性离职，好啊，说吧，你想涨多少工资？”

　　苏月隐还是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