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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大多数人，最终都会与你分开，是你生命中的无足轻重。

坦荡且无畏，是自己能送给自己最坚强的后盾。

可坦荡且无谓，说起来只有几个字，想做到却非常之难。

他认识的人之中，只有江亦燃做到了，她度过了一段卑微又苍白的时光，是孤单的蜕变，是坚韧的拔高，她悄然成长，再回头，已是有勇气直面当年的疮痍。

他很羡慕江亦燃。

夏日的阳光拉长了这座城市的天空，江亦燃和方妤宁两个人走在学校后面的街道上，很快，江亦燃找到了她常去的那家卖混沌的铺子。

见混沌还完好无损地存在着，江亦燃眼睛倏然被点亮：“老板，我请你！”又对店主嘹亮一声：“来两碗南方小混蛋!”

“......”

空气静止了一瞬，方妤宁和店主同时望向她。

江亦燃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笑，重复：“来两碗南方小混沌。好久没吃，着实有点激动口误了。”

方妤宁轻笑：“我还以为你对我又有了什么意见，含沙射影我是小混蛋。”

“......”

您非得这样理解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第66章 炽烈银河（6）

店主将提前包好的小馄饨放入煮沸的高汤中，熟练地在碗底放入紫菜、香芹、胡椒、香葱，又用热汤把底料冲出香气，长勺捞起高汤里煮好的薄皮小馄饨，倒入碗中，再撒上香菜和香油，端起上桌。

窗外天空明晃晃，绿枝轻摇，江亦燃觉得自己从嗅觉到味觉再到身心，都被这一幕人间烟火莫名的安抚。

一抬头，看见对面方妤宁，他眼角微弯，像压着一抹阳光，笑意清浅地瞧着她。

她突然觉得好神奇，两个人竟然曾经在校园里有过交集。从职场又回到校园，方妤宁竟然成为大学时期接触过的，为数不多的还在她身边的人。

好妙不可言的缘分。

两人经历过摩擦，现在平和地坐在校园里吃馄饨，江亦燃心口莫名就生出了些许小感动，老板平日里润物细无声地对她的那些职场指导，现在细细回想起来，竟然觉得有些温暖。

确实，一开始，初恋的阴影影响到了她对所有异性的判断力，会让她在潜意识里权衡，这个人家庭如此优越，他不是带着善意而来。

所以一开始就因偏见将方妤宁判决，可她应最懂得偏见有多可怕，不应该一边承受着偏见的暴力，却一边以偏见看方妤宁。

江亦燃咬了咬唇，忽然出声：“老板。”

方妤宁抬头看她。

“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方妤宁唇角扬起的弧度微收：“嗯？”

江亦燃：“我在还不怎么了解你的情况下，带着偏见，把你归为渣男，这样做，对你很不公平。”

方妤宁笑出声来：“不怪你，”他眸底的笑意点亮了这一方小小的铺子，“主要怪我自己，明知自己长成这样却不知收敛。”

江亦燃：“……”

倒也不必这样自夸。

见江亦燃心情放松下来，方妤宁突然抬手，隔着小混沌上薄薄的雾气揉揉她脑袋，说：“你在我这里是有特权的，永远不需要说抱歉，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江亦燃心口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全身陷入酥麻的感觉里，她怔怔地看着方妤宁。

今天重面荒诞时她没哭，以一敌百的时她没哭，告别过去时她也没哭，这一刻，却突然脆弱感来袭，双眼被泪水模糊。

下午江亦燃还有一些毕业的事情要参加，而方妤宁，就好像来西川没什么事情，专门陪她在校园里打转，给江亦燃的传奇故事又罩上一层玄机。

晚上彻底告别校园生活的班级聚会，江亦燃拒绝了班长的邀请。

“不想去吗？”方妤宁抬手帮她理了下额角碎发，“我陪着你一起？”

早夏傍晚的清风舒凉，江亦燃靠在学校湖边的一颗椭圆形巨石上，深蓝波面晃着几个偷偷看方妤宁的女孩子身影，隔着薄薄暮光，她摇着一只狗尾巴草，偏着脑袋说：

“江湖之巅的齐先生已经亲自出山去挑战大家的绝对理智了，大可不必再展现自己鞍前马后的一面去将她们气哭。”

方妤宁帮她整理头发的手变成一枚爆栗。

“唔——”

江亦燃捂着额头，“你都开始打我了。”

方妤宁看着手指，她额头的温度仿佛还烙印在那儿，他垂眸笑笑，又抬眼问她：“你一共请了三天假。明天准备做什么？”

“自由飞翔行不行。”

方妤宁瞥她一眼。

江亦燃坦白了：“明天一个朋友结婚，我去送红包。”

“好巧，我也是。”方妤宁唇角微弯，“那你住哪里？”

“寝室啊。”

方妤宁眉头又蹙起，沉静了一会，“可以吗？”

江亦燃：“怕什么？又不是去赴刑，有你今天一天的高调陪伴，她们看我的眼神肯定是敬畏又羡慕，最后一晚呢，以后就彻底告别学生时代啦！”

晚点的时候，方妤宁将江亦燃送到寝室楼下，在宿管阿姨禁止的眼神中停在台阶前，江亦燃走上台阶，冲他摆摆手：“老板，快去忙你的吧，今天谢谢啦！”

方妤宁冲她微笑，在逆光中站了一会，才离开。

江亦燃来到寝室后，寝室空无一人，大家应该都去参加毕业聚会去了。

她环视了一下这个自己呆了三年半的地方，在桌前坐了一会，发现自己其实也没有几分不舍，她的大多数行李已经在实习的时候就收拾好，只剩简单的床铺，还有桌子上贴着的云逸尘的海报，她将床铺里里外外擦拭了一遍，将崭新的床单换上，像是最后的仪式。

随后，她去学校门口买了几小瓶桃子酒，大概是知道自己的酒品，江亦燃自觉地捡最低度数的买，买完后她本想拎回寝室在露台上边看校园的灯火通明边喝，在路过操场时候却被硕大操场的那一片静谧吸引。

今天操场上几乎没人，只远远地看见坐在阶梯上的一个背影，江亦燃有点小遗憾，还以为诺大操场能被她一个人霸占呢。

绚烂的落日金辉落去，夜幕随之降临，她拧开桃子酒，喝了一口，清甜的味道让她心口像是过了一道初夏的雨，平和而清凉。

她边喝边沿着阶梯往上走，最后坐在最高一层的阶梯上，抬头仰头望着晴朗夜空，那一轮圆月弥漫着淡淡月华，像是要为她四年的大学生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江亦燃想起父亲说过的一句话——

“没有谁能逃得过成长，人生而善幼，别因无法释怀而消耗自己、止步不前，就算一身伤痕，也要带痛前行，眼中要满是光明。”

小时候，父亲教她记牢很多道理，有些她明白，有些当时她并听不懂，随着年岁的增长，在这些年的碰壁和疗愈里，才一点一点的渗透其间的道理。

她很感谢，在这个年龄她经历了那一场低谷，熬过之后，阳光破晓，灰蛹碎裂，她不再不谙世事，更加坦坦荡荡。

此后，无论再无论经历多少，她依然会是江亦燃，善良做人，且拥有不被人肆意伤害的锋芒，干净清透，存留三分平滑护自己安全行走人间。

坐在操场台阶最下方的方妤宁，其实内心是无法平静的。

今天上午，他站在礼堂外，看明白了芸歌的坚韧和勇敢，无声地站在远处看她为两年前的闹剧划上句号。

可这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他一直觉得，芸歌被捧在掌心的易碎珍宝，不该被成长这般打磨，不应该这么孤独地从风沙里穿过。

当年他尽力给她和秦祯时间和空间，不打扰曾经用尽了他的自制力。

内疚、心疼又懊恼随着晚风袭来，他当初，为什么就没在毕业后多回来几趟，为什么就不能再多坚持坚持，为什么就没有死缠烂打地守在她身边，如果他在，一定不回让芸歌经历这些。

白天守在她身边还好，这会安静下来，方妤宁却更加不太敢想，这么几年，她磕磕绊绊是怎么过来的。

第67章 炽烈银河（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