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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们离开后，谢玄身边的内侍小心翼翼道：“陛下，七日之后，便是永安王妃出殡日，可太医说王爷不能再受刺激……”

谢玄沉默良久，疲惫地闭上眼：“传朕令，永安王墨萧寒行止不端，禁足皇宫三月不可踏出。”

半日后，一道圣旨降下——

“良将逝，举国悲，沈家雨绮巾帼不让须眉，社稷平定有功，敕封骁卿侯，赐金缕玉衣，按元帅之礼入殓出殡。”

这还是楚国第一位封侯的女将军，举国皆惊，却并无人提出反对意见。

若这样的女子都不配，还有谁配？

唯独让民众更感兴趣的，是敕封诏书上写的沈家雨绮，而不是永安王妃。

“骁兰将军灵柩回来那天，永安王还在娶亲，真是可恶，骁兰将军当初怎么就嫁给了他？”

“这样的奇女子，当真是可惜，所幸陛下圣明，让她死后回到了满门忠烈的沈家！”

街边，一蓝衣公子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正是墨萧寒的好友，镇南侯府小侯爷林邺。

从前大家都觉得祝颜汐只会舞动弄枪粗鄙不堪，配不得楚国第一君子之称的永安王。

如今祝颜汐死了，大家倒像是都忘了一般，说辞倒反过来了。

他低声呢喃：“祝颜汐，若有来世，你可得擦亮眼睛。”

话落，林邺往挂满了白灯笼的沈府走去。

活着时他与祝颜汐无甚交集，如今，总得送她一程。

也算是了却那不曾说出口的欣赏与遗憾。

而此时，紫微殿里，谢玄刚打算小憩，便听见焦急的声音传来。

“陛下，不好了，王爷……逃跑了！”

第13章

谢玄原以为墨萧寒是清醒了，为了去见祝颜汐。

可待谢玄匆匆赶到将军府时，却并未看到意料之中的身影。

神情悲恸的沈靖躬身一礼：“臣代雨绮多谢陛下敕封！”

谢玄心内焦急，却仍安抚道：“沈卿不必多礼，可有看见彦年？”

沈靖眼中划过一抹幽深，面上却仍是恭敬地道：“不曾！”

一旁，来为祝颜汐守灵的好友夏英眼眶通红地愤愤道：“他墨萧寒做出那种事，如何还有脸来见阿颜？”

说完像是突然想起那是皇上最宠爱的幼弟，连忙请罪。

谢玄摆摆手，犹豫再三，还是将墨萧寒醒来所言告诉了沈靖。

沈靖露出一丝惊诧，夏英也是神情半信半疑。

这时，前来吊唁的林邺听闻，思索片刻后轻声提醒：“陛下何不去镇国寺看看？”

谢玄倏然醒神。

待一行人匆匆赶到镇国寺，果然看见了站在大殿前的墨萧寒。

只见他正神色平静地对住持道：“住持莫要诓我，你转告祝颜汐，若她一日不出来，我便在这殿中等她一日。”3

众人方要上前，便看见住持长叹一口气，递给墨萧寒一个盒子。

“王爷，这是骁兰将军临行前寄存在我寺中之物，她说若她平安归来便亲自来取，若她回不来，便交给第一个来这寺中寻她之人。”

墨萧寒一脸漠然地接过那盒子，再次扬声强调：“我要见祝颜汐，我有话要问她？”

沈靖等人见状对视一眼，这才信了谢玄的话，却又仍觉得不可思议。

墨萧寒不是对祝颜汐厌恶入骨吗？

现在这又是作何？

住持眼含慈悲，声若梵音：“王爷，莫要自欺欺人，你想知道什么，何不打开这盒子看看？”

对峙许久，墨萧寒终于眼眸微垂，抬手将那盒子打开。

里面只放了一枚玉佩和两封信。

一份写着吾兄亲启，另一封则是写着吾爱彦年。

墨萧寒在看见那枚玉佩的瞬间，淡漠神情终于起了变化。

皇帝谢玄也是一愣：“这潜龙玉佩，彦年你不是在澜沧关之战中落于西南密林了吗？怎么会在此？”

夏英凝神观察半晌，失声道：“这玉佩是五年前出现在阿颜手上的，因为看上去是皇家之物，所以我记得，她说是与心上人定情之物。”

“沈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阿颜违抗军令消失一月不知去了何处，再出现时一身伤痕，手上便拿着这东西。”

沈靖眼眶湿润，哑声道：“怎会不记得，那次如何问她都不说，为此生生受了五十军棍，几乎去了半条命。”

他是祝颜汐的哥哥，却也是元帅，军中违令者必罚。

那棍子打在阿颜身上，却痛在他这个哥哥心上。

沈靖摇头自语，看向墨萧寒的眼中带上怨怼：“原来竟是为了你！早知如此，我当初便不该带她进京，她便不会为了你执念成魔。”

听着他们的话，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墨萧寒心中，他紧握着那枚玉佩一脸不可置信。

“五年前，祝颜汐去过西南？”

他不敢再深想，连忙打开祝颜汐给他的那封信。

待看完，墨萧寒深沉的眼眸里溢出许多无法辨别的情绪。

良久，他蓦地发出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原来，一切都是错的，全都是错的……”

无数血一样的泪珠从墨萧寒颊边流下，他神色是极致的疯狂，又透出几许茫然。

半晌，他又止住笑自言自语，咬牙切齿道：“祝颜汐，既是你在密林救的我，你当初为何不说？为何让苏清荷出现？”

第14章

在场都不是蠢人。

随着你一句我一句的拼凑，一个完整的故事终于显现。

那是关于一个少女为了爱恋所有不为人知的心事。

祝颜汐于年少时跟随兄长进京述职对墨萧寒一见倾心。

五年前，祝颜汐听闻墨萧寒澜沧关之战负伤失踪，违抗军令去西南救下了墨萧寒，因为军情紧急可墨萧寒又一直不醒，祝颜汐只能将人安置在医馆又匆匆离开，只带走了潜龙玉佩。

不知如何出现的苏清荷冒领了这功劳，带走了昏迷的墨萧寒。

夏英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大喊：“当时，刚被打完军棍，阿颜又拖着伤体消失许久，最后我们在东岳山找到的她，听说她为了心上人在那万级台阶上整整跪了九遍。”

“伤上加伤，她将养了大半年，再出现见到的却是你与苏清荷浓情蜜意，这一切全都是你蠢，手无缚鸡的苏清荷能将你带出那满是瘴气野兽的死林？”

“还问她怎么不说？这些年你有认真听她说过一句话吗？每次她刚叫出王爷你便如同避灾一般离开，还让她少在你面前碍眼。”

“现在阿颜死了，你如愿了？”夏英为好友心疼至极，不顾谢玄在场，满含怨恨地质问，“墨萧寒，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沈靖拳头握紧轮椅，骨节清晰分明地泛出，却仍是理智阻止：“夏英慎言！”

墨萧寒像是猛地被这质问惊醒，有些许无措。

纵然谢玄贵为一国之君，到如今这地步，亦是无法为自家弟弟辩驳一句。8

若他是沈靖，只怕会当场宰了墨萧寒这混蛋。

夏英抹了把脸，哭着道：“沈大哥，都这时候了你还要为他说话吗？”

忠君爱国的思想刻在沈家人的骨血里，再说祝颜汐是为国而死，死得其所，沈靖就算再恨墨萧寒，也不会对他做什么。

若不是他双腿残疾，出战本该是他的责任。

沈靖垂眸掩去无尽的痛苦。

妹妹，是代他而死。

他苦笑一声：“永安王，你的东西物归原主，阿颜剩下的东西，就交还给我吧！”

墨萧寒定定看着手中玉佩，将剩下那封信给了沈靖，随后默不作声往外走去。

谢玄心中隐隐不安，忙唤人道：“跟着他！”

墨萧寒在刚看见祝颜汐的尸体时那般反应，没道理此刻在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