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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得旁人笑话将军府,连这些小玩意都拿不出来。”
“至于婚约,不过是长辈戏言,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日后你我,各行其道。”
季念笙如同被人当头一棒,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眼看着萧寒宴牵住周雪落的手就要走。
季念笙心里一慌,下意识想像从前那样拉住他衣袖。
萧寒宴身形后撤,墨眸冰冷:“季姑娘,此处不是挥鞭策马的军营,还望自重。”
他眼底的厌恶清晰明了,季念笙的手难堪的停在半空。
她看向站在萧寒宴身边安静如水的周雪落,又看了眼腰间垂下的长鞭,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
季念笙忍住眼中泪,退到一边:“王爷恕罪。”
两人从她身前走过,带起的冷风直吹心脏。
在街边站了许久,直到浑身冷透,季念笙才踩着雪回了将军府。
让她意外的是,今日的将军府,不仅有二哥,连嫁出去的姐姐也在。
季念笙踏上台阶,问道:“姐姐今日怎么回来了?”
季雲清看着她,眉眼柔和:“自然是为了你。”
季念笙心里一沉。
这时,站在一旁的季长铮开口:“你们跟我来。”
季念笙跟着二哥穿过长廊,看着他推开了祠堂大门。
祠堂里,长明灯不灭,照亮无数牌位。
季念笙脸色肃然的走进去,跟着兄长叩头跪拜。
等她直起身来,却见二哥站起身来,直直的看着她。
“念笙,自父亲跟大哥战死沙场,我执掌季家已有五年,忠君爱国从不敢忘,但萧寒宴不顾婚约让你难堪伤神,二哥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祠堂外寒风呼啸,祠堂内却寂静一片。
许久,季念笙深吸一口气:“不必了二哥,等圣上醒来,我便去求他退了这门婚事。”
第2章
十二月初七,年关将近,太医署传出风声,圣上醒了。
季念笙收到消息,在房间里坐了很久,才命人备马,入宫面圣。
太极殿内。
久病不愈的皇帝脸色苍白,但看见她,仍是笑了。
“寒宴才回京一月,笙儿竟得空来见朕,真是稀奇。”
慈爱中带着揶揄的语气,让季念笙心头一颤。
从她有记忆开始,眼前这位坐拥四海的陛下一直对她很好。
她儿时在尚书房跟公主皇子打架,陛下第一时间赶来抱起的是自己;
少时拔了皇后亲手栽在太清池的莲花,结果第二日陛下就送了好几盆去将军府。
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全是陛下润物细无声的关怀。
季念笙鼻尖一酸,重重叩首在地:“臣女有一事相求,请陛下成全。”
皇帝沉声道:“且说无妨,无论何事,朕都会为你做主。”
季念笙忽然想起,她表露出喜欢萧寒宴时,陛下还抚掌大笑,说以后要当她的证婚人。
可如今,自己却要生生断了他这份欢喜。
季念笙心痛难忍,愧疚、苦涩齐齐涌上,竟让她一时失语。
她狠狠咬了下舌尖,终是开口。
“臣女自认愚钝,难与摄政王相配,恳请陛下下旨,废除婚约。”
太极殿内,突然寂静。
皇帝看着跪在下方的季念笙,她明明该活泼张扬,此刻,怎就委屈至此?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此事,朕明日给你答复,可好?”
季念笙眼眶骤红,她再次叩首:“谢陛下,望陛下保重龙体,福寿安康。”
她走出太极殿时,正好看到从台阶下走上来的萧寒宴。
季念笙一愣,飞快的低头掩饰住自己泛红的眼。
萧寒宴在殿前站定,声音冷淡:“季姑娘。”
而后他朝太监总管道:“本王有要事与皇兄相商,烦请苏公公通禀。”
随着苏公公脚步离去,太极殿前,唯有风声。
季念笙低着头,看见的,除了皑皑白雪,便是萧寒宴的玄色衣摆。
不多时,苏公公出来了:“王爷,陛下宣您进去呢。”
萧寒宴抬步就走,与季念笙擦肩而过。
这一瞬,季念笙习惯性的竖起耳朵,想听见他说‘你在此处等我,我很快出来’。
就如同曾经的许多次,萧寒宴只要见了她,一定不会让她独自离开。
他们会去新开的糕点铺尝尝鲜,又或者一起去城郊喂马。
可是,季念笙等到的,是太极殿的门轰然关上的声音。
她的心也重重一震。
季念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过长长的宫道回到将军府的。
她回到房间,入目所见,皆是冷肃。
左边的书柜上,是父亲为她开蒙时讲的兵书,她已能倒背如流。
右边墙上挂着她及笄时大哥亲手铸造的盔甲,也有些穿不下了。
床边竖立着二哥寻得千年寒铁炼成的红缨长枪,透着森森寒光。
她看了许久,才走到床边,躬身将她一直珍藏的匣子抽出。
里面,全是萧寒宴曾送给她的东西,街边活灵活现的泥人,西域走商卖的口琴,只有千里之外的边城才有的妆奁……
以及,厚厚的一叠信。
曾经的萧寒宴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她寄信回来,讲述当地的风土人情和所遇趣事。
他说:“外面风景辽阔,你没看见实在可惜,日后我定要带你游遍大好河山。”
季念笙伸手触碰着那些信,心里的苦如浪潮翻涌。
誓言犹在耳,却再无来日。
季念笙怔然看着箱子里的东西,突然笑红了眼。
“你要的我做不到,我有的你不想要,原来不相配,早有预兆……”
季念笙狼狈合上箱盖,抱着那箱子泣不成声。
夜里,季念笙睡梦中突被院内声响惊动,她猛然睁开眼。
她披了衣服往外走,正好看到匆匆跪在她面前的小厮。
季念笙心里有些不安,尽量冷静的问:“何事慌张?”
“二姑娘,家主进宫就您的婚事与摄政王当面对峙,两人争执不休,圣上龙颜大怒,让摄政王禁足府内无召不得出,并命家主派兵看守。”
“可那丞相府周姑娘却找去了王府,家主奉旨拦门说不得进,可那周姑娘竟直直往家主的刀上撞去……家主被下了狱,圣上闻之,旧疾复发,再度昏迷!”
季念笙身子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
“去叫上府内医官,立刻跟我去摄政王府!”
雪夜长街,季念笙策马奔驰,不消片刻便到了摄政王府。
她慌张下马,却踉跄着险些跪倒在地。
季念笙咬牙站定,抬步便往王府里冲,只是刚到门口,她便骤然顿住身形。
王府院内,萧寒宴跪倒在地,向来矜贵傲然的人此刻却眼眶红透,看着像要滴出血来!
白雪落满他的全身,可却盖不住躺在他怀中女人,身下溢满的那抹刺眼鲜红……
第3章
周雪落竟重伤至此!?
季念笙一怔。
萧寒宴怒然起身,拔出侍卫腰间配剑,直指她的心口!
‘噗嗤’一声。
剑尖没入季念笙的胸膛,鲜血顺着剑刃滴落在地!
萧寒宴眼里杀意翻腾:“季念笙,若不是有陛下护你,今日,我定要将军府满门陪葬!”
胸上伤口明明不深,可季念笙却觉得心被捅了个对穿,痛意蚀骨。
以前,她习武磕破一点皮,萧寒宴都会急的去太医署拿药,满眼心疼的替她敷上。
如今却能对她当胸一剑,眼也不眨。
萧寒宴对上她几乎破碎的眸光,脑袋突然涌起一股针扎般的疼痛。
他抽剑转身,寒声吩咐。
“从今日起,将军府的人不得踏足摄政王府半步!”
季念笙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王府大门缓缓关上。
这一瞬,仿佛她与萧寒宴的那十年,也随着这道关的闭门,轰然崩塌。
血,一滴滴落在地上,仿若点点红梅。
身后医官慌忙上前:“二姑娘,我先替你止血。”
季念笙惨白着脸,涩声开口:“不必,这一剑,是我们欠他的。”
说完,她看向身后季长铮的亲卫吴明:“我二哥被关在何处?”
“回二姑娘,在天牢。”
季念笙心一震,天牢,是皇族关押死刑犯的地方。
她咬牙上马,全然不顾心口的伤,策马朝天牢赶去。
只是刚到天牢门口,便有看守将拦下。
“摄政王有令,将军府的人不得踏入天牢。”
季念笙正要开口,却见天牢侧门中走出来两个狱吏。
“不愧是季老将军的儿子,遭了这般酷刑也不认罪,命真硬啊!”
季念笙整个人一抖,下意识就要往天牢里冲。
可面前倏然闪过寒光,看守瞬间拔刀以对。
其中一人好心提醒:“季姑娘,摄政王下了令,擅闯天牢者,株连九族!”
这句话如当头棒喝,将季念笙钉在了那里。
她盯着黑漆漆的天牢,眼圈立时泛红。
身后马蹄声起:“二姑娘!”
季念笙转头,只见府邸管家慌张奔来,他趔趄着从马上滚下。
“二姑娘不好了,周姑娘她……死了!”
季念笙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