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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笑左颊深深梨涡，让他的笑格外有感染力，无比真诚。

颜舒眉看着他：“颜菀菀呢？”

景元钊的笑容一僵。

他想着自己的筹划，未必会顺利。如果不顺利，他就要作恶了。

他一向不敬神明、不畏天地，不在乎什么因果报应，做事只凭他心意。

杀了救过自己命的女人，只因她不肯退亲——他亲口答应的婚姻，这事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不讲理。

颜舒眉听到了，会怎么想他？

景元钊倏然有了点忌惮：他怕颜舒眉知道。

如果颜菀菀真的不开化到了要死要活也不肯退婚的地步，景元钊必定要杀她。

然而，她到底于他有恩，这件事需得做隐蔽，不能叫颜舒眉知道。

她会寒心。

景元钊不愿她对他失望，故而他不想多提自己对颜菀菀的毒计。

他只是淡淡说：“我对她，自有安排。她会有她的身份地位，你不用担心。”

颜舒眉低垂了羽睫。

她沉默着。

景元钊抬起她的脸：“珠珠儿。”

“我不想离婚，我也不想做你的太太，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太太。”颜舒眉抬眸时，目光冷而坚硬。

——景家有现成的例子。

娶两房，两个都是太太。

青帮又开了个坏头，不管娶几房，都不叫姨太太了，全部用龙凤花轿抬进门，都是“太太”。

世道在变，从前的规矩与道德，正在崩塌。

颜舒眉在晚饭前提到青帮的大公子，而后做了青帮龙头的周君望，后来他娶了三房，都是“太太”。

可实际上呢？

军政府景家的两位太太，二太太很明显是“妾室”待遇：平时不能和督军住一起，也不能和督军一起出门。

西府那边大大庭院，优渥生活，生一大群孩子。名义上的二太太，和实际上的妾室、外室相比，也不过是虚名好听点。

颜舒眉不要这样！

她不能陷入这种境地！

她死也不会离婚。

一个人的处境，可以改变；一个人名声坏了，就很难再挽回。

声誉很微妙，它构建起来艰难又漫长，崩塌却只是一瞬间。

颜舒眉不做妾，不做外室。

裴潜很糟糕，颜舒眉也恨他。可不离婚，她永远是一个正室太太，她保全了体面。

颜舒眉活了两世，她很清楚知道，往后的世道笑贫不笑娼，女人们好些都不在乎声望了。

比起那点可悲的身份，还不如实际利益有用——好些名媛去给权贵做妾，都是看开了。

颜舒眉看不开。

她是颜家的少神医，她是祖父用心血栽培的颜氏六小姐。哪怕名声再鸡肋，颜舒眉也得牢牢竖着它。

“……你再说一遍！”景元钊听了她的回答，瞧见她微微沉下去的脸，呼吸都紧了几分，“我告诉过你了，颜菀菀我会处理。”

“我也告诉过你了，我不会离婚。”颜舒眉迎着他的怒气，“我可以做你的荡妇，但我需要一块遮羞布，景元钊，我不会离婚的。”

景元钊气到了极致，狠狠咬了她的唇。

他撕咬着吻她。

颜舒眉被他推在床上，没反抗，像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命运将她一遍遍碾压，她也不在乎多一些难堪了。

景元钊半晌停下来，从她身上翻了过去，躺在她身边。

他将她抱在怀里，没有进一步。

他不动，颜舒眉微微抬起脸去看他。

他又在她眉心落吻。

“我们不聊这个。”景元钊道，“等我处理好了，我们再说。”

颜舒眉没动。

景元钊又轻轻啄了下她的唇。

他心绪澎湃，话却说得温柔：“珠珠儿，我很喜欢你。”

“嗯。”

“我要你也动情。”他又道，“总有一日，你也喜欢我。”

颜舒眉安静听着。

这个世上，“情”最折磨人。

曾几何时，她失去祖母后，和娘家断绝往来，儿子是她唯一的血亲。

她爱他。

她恪守一个母亲的本分，对儿子教育得当，为他的前途考虑，内心深处很爱他。

她感情太专一、深邃，什么都为儿子着想。

儿子“背叛”她的时候，她才感觉自己搭建了十几年的城池，一瞬间被攻破。

她轰然倒下。

这辈子，颜舒眉不爱任何人。

她会善待自己身边的人，可她再也不想把任何人放在心尖上。

有些人注定是孤独的，只有她自己，没有任何牵绊。

故而除了她自己，也不对任何人上心。

她不要孩子，她也不会去爱上一个男人。

“我不会喜欢你。”颜舒眉慢悠悠吐出一口气，“我永远不会喜欢你。”

景元钊将她抱紧。

他手臂太紧了，几乎要勒得她闭气。

她仍没什么反应。

她呆呆任由他抱着。

“珠珠儿，来日方长。”景元钊的声音，低沉而哀伤，“你可以不喜欢我，就在我身边。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

“是，喜欢并无什么意义。”颜舒眉道。

一道菜吃久了，也会腻。

一段关系，长久而稳定，靠的不是喜欢，而是彼此尊重。

尊重才是爱的基础。

颜舒眉不尊重景元钊，他是个恶徒；景元钊也不尊重颜舒眉，她只是他随意一瞥时瞧见的一朵花，喜欢了就要摘下来，也不管这朵花的死活。

他们俩的关系，也没什么意义。

它虚浮而浅薄。

它可以被任何东西取代。

再过几月，来一个风华绝代的歌女，景元钊许是都想不起颜舒眉是哪一号人了。

要忍耐。

打不过的时候，忍耐是唯一出路。

颜舒眉这么想着，心逐渐沉寂，她睡着了。

景元钊听着她轻微均匀的呼吸，浮躁的心绪也慢慢平静。

他搂抱着她，也睡了。

后半夜的时候，景元钊察觉到颜舒眉推他，他一下子惊醒。

他睡觉很警觉。

颜舒眉却没醒。她只是被他搂抱着，太热，出了满头满脸的汗。

景元钊拿起床头柜的芭蕉扇，轻柔给她打了半夜的风，让她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

第81章 珍珠，配不上你

景元钊后半夜才睡。

他醒来时，客房窗帘紧闭，将金阳阻拦在外。

床侧无人。

他坐了起来。

隐约听到了人声，景元钊穿着睡衣直接下楼。

楼下餐厅，长窗敞开，朝阳从窗口撒入，满地金芒。

颜舒眉穿了景元钊给她准备的衣裙。

樱粉色杭稠上衫，宽袖斜襟，却衬托得她腰肢纤细。衣裳花纹繁复，一种故意堆砌的富丽堂皇，她穿着丝毫不庸俗。

衣裳越艳，她那张脸就越发绮靡。

墨发上没有任何装饰，只简单挽了一把珍珠梳篦。一缕骄阳落下，有淡淡光晕。

美得不像话。

景元钊看得有点痴了。

他定定看着她。

颜舒眉正在收拾女佣送过来的荷花，回头瞧见他立在楼梯蜿蜒处，低声叫了声“大哥”，继续摆弄那几支花。

景元钊走上前，凑近她的手嗅了嗅：“很香。哪来的？”

“佩兰说厨房采办的人带回来的，很新鲜。”颜舒眉道。

佩兰是景元钊这别馆唯一的女佣，有点怂，也有点直，颜舒眉和她谈得来。

“真不错。”景元钊道，“鲜花配你，刚刚好。”

颜舒眉低垂了羽睫。

纤浓睫毛在眼下投一片阴影，看不清她表情。

景元钊想要吻她，又顾及早起没刷牙洗脸，先上楼去了。

片刻后，他洗漱好，换了套衣衫下楼，女佣和厨子已经在摆早饭了。

早饭有新鲜莲子粥，也有荷叶糯米鸡。

各色早点，摆了七八样。

颜舒眉伸手，预备替他舀粥，他避开了。

他自己舀了一碗，送到她跟前。

颜舒眉：“谢谢大哥。”

景元钊摸了摸她的头。

他借着抚摸她头发的瞬间，将那把珍珠梳篦取了下来。

颜舒眉的头发，瞬间似流瀑般倾泻肩头，披散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