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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留在老宅不方便，孟晚劝了几次让老人回京城，都被婉拒了——她舍不得离开和丈夫一起度过青葱岁月和夕阳时光的地方。

　　卢月娇穿了布鞋，一脚踏在有些湿滑的青石板上，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回来了。

　　她五岁之前是在这里度过的，小孩子不怎么记事，她却一直记得外公在清明时抱着她去老字号买青团，小桥流水边是穿着旗袍讲着吴侬软语的女子，外婆会一边绣花一边教她法文。

　　她待在这里的时间不过短短几年，但江南水乡的柔情像是渗进了她的骨子里，即使后来被大院里几个皮猴子罩着变得欢脱了，可一颦一笑间还是会不经意地流露出那种缠绵温婉的气息。

　　老宅开着门，卢月娇提脚跨过门槛，小时候不知被这道高高的门槛绊了多少回。

　　“外婆。”她细声喊。

　　“七月回来了。”一直照顾外婆的李嫂应了声，“和小周约好了的，这一前一后的？”

　　卢月娇去Y国前回来过一次，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这次回国前她给外婆打了电话，说回国后就来看外婆。

　　“小谨哥哥也在？”卢月娇吃惊。

　　“你不在国内这些年，小周可是每年都要来看我们两三次呢。”

　　李嫂知道郑江川的工作性质，一年的假没几天，得了空就往这边跑，不是为了她家这姑娘是为了谁啊？

　　“正和老太太说话呢。”李嫂激动地领着卢月娇往里走。

　　听到李嫂的话，卢月娇眼角眉梢都舒展开了。

　　不知道外婆和郑江川说了什么，卢月娇听见郑江川的轻笑声，好像是外婆和他说起她小时候的糗事。

　　卢月娇还想听会儿墙脚，李嫂先进去了：“老太太，七月回来了。”

　　卢月娇只得跟着一块儿进去。

　　外婆和郑江川坐在正厅古香古色的高脚椅上。郑江川今天穿得休闲，见到是卢月娇来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外婆。”卢月娇和外婆说话时总是嗲嗲的，说着人便已经凑了上去，乖乖地蹲到老太太身边，“想您了。”

　　“可算是回来了，在那边还好吧？”老太太特别激动，摸了摸卢月娇的头，又去牵她的手，恨不得把她全身上下仔仔细细看一遍。

　　老太太从事外交工作也一直关注国际大事，知道Y国那边不稳定，危险得很。她从知道卢月娇要去那里起便担心不已，三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

　　“外婆，我好着呢。”

　　老太太看卢月娇好好的，一颗心也就落了地，转头又看了看郑江川，苍老的眼里笑意明显。

　　“你们俩是故意给我这老太太找惊喜呢，回来还装作一前一后的。”

　　郑江川眼里染了淡淡的笑意，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卢月娇。

　　卢月娇也笑意深深地看着他：“我才没有那么坏，是他出的主意。”

　　郑江川很配合：“来之前说好的。”

　　老太太看看两人，亲亲热热的，在长辈眼皮子底下都压不住热劲儿。她的目光落在卢月娇身上：“前几天我看我几个学生在微信里发流行语，叫什么来着，背锅？对，小周呀就是给你背锅的。”

　　卢月娇笑了。

　　明眸皓齿的模样，很是动人。

　　她起身拿过天青色的茶壶，给外婆和郑江川倒水。

　　因是回老宅，她穿得素净雅致，棉麻裙上的盘扣和碎花也很是古典，皓白的腕上戴着青翠的碧玉手镯，是老太太年轻时随领导出访缅甸从那边带回来的。

　　老太太宠她，却不惯着她，倒茶、品茶这种事，是从小就要学的。

　　只见她动作行云流水，温婉至极，将茶杯两手奉给外婆，又端了一杯给郑江川。

　　郑江川不接，嘴角微翘地看着她。

　　卢月娇目光澄澈地迎上，看了几秒，淡粉的唇轻启，娇嗔道：“手酸了。”

　　郑江川剜她一眼，接过茶杯。过分了，在老太太面前都敢这样。

　　老太太看着他们笑。

　　卢月娇微微红了脸：“外婆，刚才您和小谨哥哥说我什么坏话呢？”

　　老太太只是笑，卢月娇只好带着疑惑的眼神去看郑江川。

　　郑江川也憋着笑，手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本册子。

　　卢月娇知道那是什么了，立刻就去抢。

　　郑江川也不藏，当着她的面大剌剌地就把册子打开了，她的手顿时愣在半空中。

　　那是一本相册，有卢月娇五岁之前的全部照片和她五岁之后回来拍的一些照片。

　　也不知道在她进来之前郑江川看了多久。

　　“外婆说你小时候特别臭美。”

　　郑江川修长的食指划过摊开那页上的照片，随意点了点某一张。

　　那时候的卢月娇十五六岁吧，穿了合身的白旗袍，坐在老宅的廊下，眼神痴痴地望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郑江川性子清冷，对那些柔情百转的诗句没什么兴趣，看着这张照片的时候，却想起从前读书时念过的那首《雨巷》。

　　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他笑了一声。

　　卢月娇低声问郑江川：“笑什么？”

　　他不说，反倒问卢月娇：“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卢月娇弯了弯腰凑近郑江川，神态自若，压低了声音道：“想你。那年在这边待了太长时间，想回去找你。”

　　郑江川头向后仰了仰，接着往前翻相册。

　　卢月娇也不敢太过分，毕竟外婆在旁边，她起了身，乖乖地站直。

　　她三四岁的照片，都是穿着各种小旗袍在各个古香古色的地方的留念，一副傲娇的、全天下就她最美的样子。

　　再往前翻……

　　“不许看。”

　　卢月娇五指张开，双手压到那一页上。

　　是她更小的时候的照片，连开裆裤都没穿的那种。

　　郑江川开口，嗓音里压着暧昧：“都看过了。”

　　卢月娇不着痕迹地咬了下嘴角，眸子里有水光：“好看吗？”

　　卢月娇生得漂亮，可素淡也可潋滟。她这是在撩他，语气轻佻，眼里也故意带了些媚。

　　哪个正常男人听了不心颤？

　　郑江川余光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没听见他们在叽叽歪歪些什么。

　　他笑，眸光凛冽地看着卢月娇：“丑得跟只猴子似的，公母莫辨。”

　　李嫂提了篮子进来，和老太太说要去买菜，两位上了年纪的人都没有发现他们的互动。

　　卢月娇主动请缨：“外婆，我去，您和李嫂在家里等着就好。”

　　郑江川跟着站起来，右手食指屈起，掸了掸裤子上的灰，笑意温和地对老太太说道：“外婆，我和七月一块儿去。”

　　甫一出门，郑江川不急不缓地掏出烟。他腰背挺直不紧不慢地走在青石板上，手里夹着烟的模样很是好看。

　　“这几年，你经常会来看外婆？”

　　郑江川坦然地回答：“外婆年纪大了，来看看是应该的。”

　　卢月娇粉唇轻撇：“我不信。”

　　“随你。”郑江川眼中没什么波澜。

　　“小谨哥哥。”她忽然快走了几步，和他并排走。

　　突然，郑江川的手心被什么东西挠了挠，他顿时一僵——这个姑娘，太没有规矩了，伸了两根手指在他手心挠着。

　　他张口就要说她，结果她比他更快，满眼都是机灵的笑意：“谢谢你，陪我在外婆面前演戏。”

　　郑江川噤声。

　　老太太看好他们，要是让对方知道他们分开了，老人家难保不气出病来。

　　郑江川声音低沉：“总不能一直这样演……”

　　郑江川还没说完，就被卢月娇打断了：“所以，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我了，首长？”

　　卢月娇声音轻软，反问他的时候尾音轻扬，很是撩人。

　　郑江川不知不觉间眼里就染了点笑意：“暂时不。”

　　从两人再见开始，卢月娇一直很主动，他却没有半点回应。

　　她甚至都在想，一定是当年她把事做得太绝，他再也不会喜欢她了。

　　郑江川的身边会出现别人，比如司歌。就算他们没有在一起，但终会有别人。

　　少了她，他一样能活。

　　每每想到这些，卢月娇就觉得难过得要死。

　　可郑江川没有把话说死，兴许，她还是有希望的吧？

　　他也没有甩开她的手，她转而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手，就这样走了一路。

　　他手掌粗糙，是常年训练留下的痕迹。她不觉得硌手，反而倍感温暖和踏实。

　　老宅离菜场不远，没走几分钟就到了。

　　江南的蔬果水灵鲜嫩，颜色鲜艳欲滴，和京城的很是不一样。

　　郑江川看着摊上的蔬菜，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转到卢月娇的身上。

　　这姑娘，和这蔬果似的，鲜艳欲滴。

　　卢月娇发现了郑江川的目光，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