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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怀启动车子，缓缓转动方向盘。

在左右看后视镜的时候，瞄到了一脸严肃的沈袅，他浅笑了声：“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不会的。”

沈袅看着前方，说话的语气都透着一种倔强。

裴怀抬了抬唇角，不置可否。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视野的尽头只剩下一条橙色的颓光，无力的散发着阳光的丝丝余韵，却被路边亮起的路灯夺走了所有光芒。

汽车平稳的行驶在马路中央，沈袅有些紧张的扣着膝盖，指尖微微泛白，她盯着道路尽头的焦点，语气平静的问道：“你到底为什么离开警队？”

“怎么？”

裴怀修长的食指轻轻敲了两下方向盘，才继续说：“你还是不相信我收黑钱？”

是啊，她为什么不相信呢？

明明裴怀曾经的队友就和她说过，裴怀本人也承认过，可她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

沈袅说不上来原因，只能苦笑一声。

“可能女人的第六感就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人是不能只靠感觉活着的。”

沈袅咬了咬下唇，音量都提升了几分：“可是我怎么都想不通。”

走到路口时刚好赶上红灯，裴怀缓缓停下，转头看着沈袅。

“没有人不喜欢钱的。”

他的眼神很淡，橙黄色的灯光洒下来，映着他的瞳孔如空洞般冷漠，看不出一丝情绪。

沈袅没有反驳他，只是淡淡的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你觉得我是君子吗？”

沈袅坚定的点头：“你是。”

红灯转绿，车子缓缓启动，开过路口时，沈袅听到裴怀极淡的说了句：“我不是。”

大概是话题中带着些不欢而散的意味，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沈袅的指尖越扣越紧，最后还是忍不住的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裴怀忽然笑出声，微扬着语调问：“你是在给我找借口吗？”

“就算你收黑钱，也总要有理由吧。”

“不管是什么理由，身为一个警察收黑钱，就不值得被原谅。”

裴怀扶着方向盘，手背的指骨微微挑起，像面莹润的骨扇。

他目视着前方，声音布满了颗粒感：“沈袅，你也不要原谅我。”

沈袅的视线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无法通过神情洞察他的想法。

裴怀的话说完，车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在略微凝滞的空气中，沈袅敏锐的察觉到一缕淡的如青烟般的悲伤。

车子行驶的马路越来越宽敞，旁边的车也越来越少，像是在逐渐开往郊区。

沈袅看着窗外，随口问道：“这是去哪？”

“你不是想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

裴怀打着方向盘把车子转进一个小路：“我带你去看看。”

车子开进了一个厂区，最后缓缓停在了一个仓库门前。

仓库门前已经停了几辆车，看到裴怀的车后，那些车上的人都纷纷下车。

沈袅在一群人中看到了一个熟面孔。

李明浩看到沈袅从车上下来，也愣了一下。

“哟？小嫂子怎么也来了？”

说完他凑到裴怀面前，小声道：“一会儿的场面让小嫂子看到不合适吧？”

裴怀睨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转身走到沈袅身边，伸手道：“手机给我。”

沈袅不明所以的把手机递给他，就看到他把手机扔到副驾驶的车座上，然后抬手锁了车。

沈袅费解的问：“为什么要把我的手机锁车里？”

裴怀笑了笑：“我怕你一会儿报警。”

“啊？”

沈袅虽然没理解裴怀的意思，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刚刚从车上下来的那些人，纷纷从后备箱拿出了钢管。

没有一把刀，全都是钝器，小臂那么粗的钢管。

一群人手中拿着武器黑压压的站着，这像极了□□的场面，让沈袅下意识后退一步。

但随即她身后贴上了一张炙热的大手，挡住了她后退的路。

沈袅转头看向裴怀，只见他微微一笑，揽着她向仓库走去。

裴怀的掌心似乎有源源不断的热意，紧紧贴在她的腰间，像是强迫又像是保护。

她被带到仓库门前，大门随之打开。

门内的人正在搬着什么东西，看到有人开门也纷纷诧异的抬头。

两伙人的视线相交，门内的人立马扔下手中的东西就要跑。

裴怀微微抬手，身后拎着钢管的人鱼贯而入，没有给任何人留逃跑的机会。

沈袅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耳边只有裴怀松开她时留下的一句话。

“你站在这里不要动。”

裴怀大概是给她留了一个视野最佳的位置，她只是站着就能统筹全局，清清楚楚的看到仓库的每个残忍的角落。

钢管每砸落一下都是对对面那个手无寸铁之人下死手。

这不是群殴，是杀人。

沈袅控制不住的发抖，只觉得门外寒风阵阵，她想转身离开，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她学拳击、散打这么多年，也见识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比赛，但和这个只有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施暴场面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

比赛输了就只是输了，这里赔上的或许是一条命。

沈袅紧紧的攥着双拳，她现在才明白裴怀带她来的意义。

无非是想让她知道，现在的他有多堕落。

在布满哀嚎的仓库里，沈袅的视线直直的盯着裴怀，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拿武器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没下死手的人。

沈袅上一次见到他如此身形专业的时候，还是在刑警队的练武场里。

当时他车轮战都能赢队里的所有成员，沈袅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这么专业的格斗技巧，会被他用在一群普通人身上。

沈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流的眼泪，只知道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恍惚中似乎有人举着木棍向她走来，她还没来得及躲闪便被一个身影挡在了身前。

随即响起了比其他人都惨痛十倍的嚎叫，裴怀拳拳到肉，毫不留情，那人的声音也逐渐微弱。

这是裴怀今天晚上第一次下死手。

沈袅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管像是被强行关闭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怕极了，怕那个人真的死在裴怀手下。

像是把嗓子撕裂了一般，沈袅强行挤出了三个字。

“别打了！”

瞬间，仓库里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裴怀扬起的拳头僵住，面前这个糊了满脸血的人已经晕了过去。

场面陷入诡异的安静，裴怀低头站着，让人看不清神情，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李明浩掏出手机，在阵阵冷风中打电话。

“喂？120吗？”

沈袅听到李明浩从善如流的报出一串地址之后，颇为戏精的说：“你们快来吧，这些人被打的忒惨。”

电话挂断，场面又陷入死寂，李明浩的目光在沈袅和裴怀之间转了转，凑到沈袅面前说道：“小嫂子放心，这些人都还活着呢，我们没下死手。”

他话刚说完，忽然响起一声突兀的□□，李明浩颇为不耐的吼了句：“谁啊？”

一个人声弱弱的响起：“浩哥，我好像骨折了。”

李明浩皱着眉：“骨折了一会儿跟着救护车去医院。”

沈袅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来，视线移过去，淡淡的说：“不是骨折。”

她缓步走过去，一手扶上那人的肩膀，一手缓缓转动他的手臂，稍稍用力关节复位。

在一声痛呼中，沈袅轻飘飘的丢下了句：“是脱臼。”

随后，转身离开。

李明浩见那人的手臂又活动自如后，惊喜的说：“小嫂子是干嘛的？这有两把刷子啊。”

裴怀投过去一个凉凉的眼神，李明浩瞬间噤声。

裴怀眼尾微挑，面无表情的扫视一圈，气场比刚刚沈袅在时还要阴沉几分，冷冷的交代道：“挑几个还能说话的，带去给林爷。”

“把货带走，给他们留点够判几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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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袅站在车边，看着裴怀一个人从仓库出来。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心中的酸涩感，想来失望大过一切吧。

上车后裴怀没有说话，只是从身后的座椅上拿出了一件大衣递给她。

大概是看到了她微微颤抖的手。

沈袅接过那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没有穿也没有盖，只是搭在手腕处，满脑子都是刚刚裴怀把衣服递过来时，那股若有似无的烟草味。

不算难闻，却好像再也不是那个警服都带着淡淡薄荷味的裴怀了。

车内的空气好似静止了一般，直到嗓子的撕痛感缓缓消失，沈袅才徐徐开口：“今天，是那个林爷让你做的吗？”

裴怀目视前方，没有回头，没有开口，但沈袅知道，他这是默认。

沈袅咬着后槽牙，深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