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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让开自己的位置，示意姜栗过去。
然而姜栗看着病床上的外公，却连抬起脚步都觉得困难。
她从小跟着外公长大，外公会在下雨天带她去踩水坑，也会在晴天带她放风筝。
他给她讲故事，给她做竹蜻蜓。
可是他现在躺在病床上，虚弱的连说话都困难。
外公年轻的时候，英俊帅气，李燕南和姜栗在外貌上都遗传了外公的优点。
姜栗站在病床边上，手有些抖，她看着面前的老人，因为中风，而脸部有一半是扭曲的，嘴角也咧到了不正常的弧度。
可外公却还在动着嘴唇，似乎有很多话想和姜栗说。
姜栗只能蹲下，将耳朵贴在外公的唇边。

可他带着氧气罩，面部扭曲又很难说出话，姜栗听了半天，也什么都没听到。

外公着急了，他浑浊无光的眼睛紧紧盯着姜栗，布满皱纹的眼角慢慢流下一滴泪。
姜栗的眼眶已经通红，但她不敢在外公面前表露出来，只能忍着，然后拿了纸替外公擦眼泪，还故作轻松的说：“外公，您都七十多了，怎么还哭鼻子？”
外公的手指抬了抬，什么都没说，只是示意姜栗看他的手指。
她愣了下，随后明白过来，摊开手掌放在外公的手指下。
外公的手指只能小幅度活动，所以每一笔都写的很缓慢，但就算这样，他也很吃力，一句话写完，手???就直接摔落在床上，然后闭上了眼。
姜栗离开医院前，又去找了个护工帮忙照顾外公。
外公刚刚在她手上写，让她现在就回疗养院，打开衣柜的第二个抽屉。
姜栗不知道是什么，一路昏昏沉沉的开车回去，小叶已经先回凌华。
直到到了疗养院，在外公说的那个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姜栗一路都压着的心情，才一下都冒出来。
她坐在地上，靠着柜子，怀里抱着那个盒子，将脑袋死死压在膝盖上，任由泪水无声涌出。
外公留下的盒子里只有两张银行卡，上面都贴着一张便利贴。
便利贴上是外公的笔迹，一张写着渺渺的嫁妆，另一张写着，“这一份也是渺渺的。”
后面还跟了一句新的笔迹，估计是后来补的，写的是：不要给你妈，她那份我已经给她了。
姜栗抱着盒子，哭的无声又委屈。
她摩挲着那两张银行卡，都能想象出外公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认真写字的模样。
姜栗在外公的房间呆到快晚上才出去，她知道外公让她过来银行卡是为什么，他怕自己撑不到能说出来的那天。
他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然后他的渺渺再无依靠。
姜栗又开车去了医院，外公已经睡了，护工在里面照顾着，姜栗就没再进去打扰。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就转身离开。
只是姜栗没想到，到家的时候竟然会看到物业的人在门口，似乎又在等她。
她脚步一顿，问道：“你们又有什么事吗？”
物业看见她，拿着文件上前，“您好，您的房屋要出租是吗，我们这边来登记一下信息。”
姜栗愣住：“房屋出租？”
“嗯？不是您之前联系的物业吗，是这样的，我们是高档小区，对于来往的人员信息都需要记录的，希望您配合一下。”物业一边说，还一边替了单子给她看，“这是条例规定。”
姜栗有些回不过神，她推开物业，“抱歉，这事我并不知情。”
“您不是房主吗，李慧小姐？”
姜栗一愣，随即说道：“你们找错人了，我不姓李。”
物业狐疑的翻了下信息，然后才发现确实是他们看错了层数。
原本十七楼，被看错成了十一楼。
物业道完歉离开后，姜栗才开门回家。
只是骤然回到家，姜栗又乍然想起一件事。
刚刚物业提醒她了，这个房子，裴缙随时都有权利收回。
等她真的从凌华离开了，裴缙还会让她住在这里吗？
姜栗今天情绪一直低落，现在回到家，身上的疲惫感一下子都出来了，她只在沙发上坐着，就困意来袭。
半夜的时候，姜栗突然被冷醒，才发现她在沙发上睡的姿势不太好，现在一半身子都麻了，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缓过来，姜栗才拿出手机，就发现了李燕南发过来的信息，她问姜栗能不能明天就打钱，说合城那边的人给的最晚期限是下周一之前。
估计发过来那会，姜栗正在睡觉。
她面无表情的退出短信，然后去查看了下自己的余额。
她自己这些年挣的钱不少，可桃桃的医药费，还有外公疗养院的钱，也花了不少。
再加上前段时间李燕南的狮子大开口，姜栗这边也所剩不多。
还有外公现在的医药费，姜栗抬手在自己脑袋上打了下，想阻止太阳穴传来的抽疼。
第二天早上到凌华的时候，已经过了上班时间。
然而姜栗踏进凌华大楼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把目光放到她身上。
她已经不在意，只想赶紧把事情办完离开。
还是昨天的会议室，还是昨天那群人。
姜栗一进去，会议室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姜栗姐，你昨天突然离开，生出什么事了吗？”宋音音像个代表发言人一样，率先问道。
然而姜栗今天已经没有精力再多和她周旋，而是直接说，“比起昨天的两种方法，我有更好的意见。”
她话音一落，裴缙冷沉幽深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他一身深色的西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肃冷倨傲的眼神盯着姜栗，薄唇启合，听不出情绪的开口：“说。”
姜栗睫毛抖动了下，她垂目看着自己面前的办公桌纹理，慢慢说道：“凌华可以开除我。”
她说完，心里苦笑一声，原来自己说出口，也并不是那么难。
哪怕她所有的青春都丢在了凌华，哪怕她明明才是受害者。
她这话在会议室无异于炸起千层浪，毕竟姜栗自己承认离职，和被凌华开除是两回事。
如果是凌华开除她，几乎就坐实了视频里那些缺德名声。
然而裴缙却嗤了声，随即漫不经心的叩了下桌子，说道：“打得好算盘，想要赔偿？”

第142章 或
姜栗一顿，“这是最优方案，网络上的热评我都看了，我觉得凌华趁这次机会树立自己的社会形象会很明智。“
她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完全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一样。
只有小叶，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她其实能理解姜栗为什么会这样做，毕竟昨天在医院，她大概也能猜出一些事情来。
“凌华不需要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来树立自己的形象。”裴缙几乎没有考虑，就直接拒绝道。
姜栗平静的看着他，声线没有丝毫变化：“如果你担心我会反咬公司一口，可以再和你签订赔付协议。”
会议室彻底安静下来，他们见过公司为了撇清关系，而把员工开除了的。
却还没见过主动要求公司开除自己的。
一位高管忍不住问姜栗，“姜栗，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栗面色平静，但放在桌上的手指却忍不住的有些抖，她听见自己努力控制着语气的声音，“被辞退的员工有赔偿，但我觉得这应该算是我们双方的合作，我愿意把所有问题都背负到我身上，仅此而已。”
裴缙的眼神幽深又冷淡，他修长的手指屈起，在桌面上点了点，随后眼瞳微眯，目光冷然的落在姜栗身上，“这就是你考虑出来的结果？”
姜栗挺着背，“如果你不想凌华的股票再跌，这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她今早出门之前，又点开同城新闻看了下，视频热度高居不下，但每一个视频下都带上了凌华员工四个大字。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手公司在趁机浑水摸鱼。
不过比起这个，凌华股票的下跌才更明显。
会议室里一时半会没人说话，昨天那个质问姜栗的高管也不再说话。
毕竟他们都知道，姜栗的工作能力多强，损失掉这么一员大将确实可惜。
“姜栗姐，我觉得你应该再考虑一下。”宋音音拿着笔，真诚的看着姜栗。
她说：“虽然凌华的员工福利很好，盛总也不会亏待每一个从公司离开的员工，可姜栗姐你是老员工，如果就这样被凌华开除，同行可能会觉得凌华不够人性化呢。”
宋音音语气里都是在为凌华着想的意思，甚至还贬低了下姜栗就是在故意给凌华挖坑。
姜栗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却并没有多少心情和她说什么，她现在只想把事情一件件都处理好，然后再安心回去照顾外公。
医生那边的意思，外公的大脑供血严重不足，情况并不好。
决策者还是裴缙，他乌沉的眸子里无波无澜，他坐在上位，姜栗刚好在他对面，视线接触的瞬间，裴缙眸子凝了下，他说：“你还有八天离职。”
盛渺没说话。
裴缙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语气也刺人得很，“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你这么伟大。”
他说完就起身，脸上的表情尽数收回，只居高临下的看着姜栗：“自己来我办公室说。”
这意思大概就是他认同了姜栗的说法。
姜栗沉默的跟着裴缙回了办公室，踏进去的一瞬间，姜栗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室内的装饰一如既往的冷清简单，姜栗想起什么，朝着裴缙的办公桌看过去，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姜栗以前看到过的那只兔子不见踪影。
“我不同意你的方案，也不会蠢到给你赔偿款。”裴缙冰冷的声音将姜栗的思绪拉回来。
她最近似乎特别容易走神。
裴缙还在继续说道，“你只有八天时间离职，凌华等得起。”
“还是说，你已经缺钱到需要靠卖自己了？”裴缙散漫的靠在椅背上，他打量着姜栗的目光染着讽刺，“那你不如去找找齐颂，他玩的开，你应该更能卖一个好价钱。”
裴缙的话就像个巴掌一样抽在姜栗脸上，但可悲的是，她竟然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确实是她自作自受，是她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怪不得别人。
她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所以你其实已经有决断了是吗？”
裴缙掀了掀眼皮，“怎么，很失望？”
他刚说完，姜栗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因为担心医院来电话，所以姜栗几乎立即就接了起来。
只是那边却是李燕南喏喏的声音，在有求于姜栗的时候，她总是这样一股没脾气的老好人模样。
“渺渺，今天你有空吗，有空的话我过来找你？还是说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给你买？”
姜栗以前听着李燕南的这些话，心里还有些触动。
可现在她却只觉得反胃和恶心。
李燕南太会骗人了。
说来姜栗也会骗人，只不过她骗的是自己，所以才能那么蠢的相信李燕南那么久。
姜栗拿着手机的手手紧，她声音很冷，“该给你的我会给。”
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裴缙一直看着她，他轻嗤道：“怪不得这么着急卖。”
语气满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