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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床头柜的秒针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一大一小的身影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贺砚迟微微翻了个身后意识便清醒了些许。
从沈枝夏死后，他很久没有熟睡过了。
他下意识地去看小宝有没有蹬被子，却在转头后，看见小宝旁多了个人。
那是沈枝夏！
贺砚迟眼眸一震，微颤的薄唇张了张。
这难道又是梦吗？
他看着静静躺在那儿的人，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意并没有让他感到多难受，反而给他带来了一阵狂喜。
贺砚迟呼吸都慢慢放轻，他伸出了手。
小心到颤抖的手缓缓放在了沈枝夏的肩膀上，温热的暖意在他掌心竟像岩浆一样滚烫。
“唯一。”贺砚迟哑声轻唤了一声。

沈枝夏像是受到惊吓了一般抖了抖，猛地睁开了眼。

当撞上贺砚迟那双通红的眼睛时，她愣了：“你……你看的见我？”
她以为这世上只有小宝能看得见她。
贺砚迟猛地将沈枝夏拉起来，将人紧紧地揽在了怀内。
这一次与梦中不同。
怀里的沈枝夏是温暖的，这股温暖让他几乎快要死寂的心又活了过来。
沈枝夏被牢牢地困在怀内，她紧紧抓着贺砚迟肩膀，呜咽的哭声如同受伤的小鹿。
她没有说话，只是哭，哭的贺砚迟心都软了。
“唯一。”
然而，贺砚迟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别叫我。”沈枝夏赌气般地说了句。
贺砚迟一时语噎，只能任由她继续哭，而他将她抱在怀里，竭力忍着眼眶中的泪。
等沈枝夏哭够了，她推开贺砚迟：“我还是很生气。”
闻言，贺砚迟心间一涩：“我知道。”
他以为他会听见沈枝夏说“我很恨你”之类的怨言。
“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你。”他哽声说道，赤红的眼睛里满是悔恨。
沈枝夏愣了愣，双手忽然捂着嘴抽噎起来。
她双肩一耸一耸，哭的可怜。
贺砚迟心疼不已：“你别哭，你要是恨我，你就打我吧。”
沈枝夏抬眸望向他，声音嘶哑：“你那两天为什么不去找我？”
贺砚迟愣了一下，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那两天”是哪两天。
“我一个人在殡仪馆里。”沈枝夏抽泣道。
从她再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江母转身离去的身影。
她像是再次被抛弃了一次，而这一次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然而过了两天，贺砚迟出现了。
他把她带回了家。
沈枝夏看见他后，心底的怨恨就像开水沸腾了起来。
如果说她一生的悲哀有一半是赵家给的，还有一半一定是贺砚迟给的。
她恨贺砚迟的是非不分，恨他的亡羊补牢。
然而在这段时间中，她看他在每个夜里醉酒失眠。
醉倒不省人事只知道叫着“唯一”。
失眠时便会拿着项链看着到天亮。
不过一个月，贺砚迟消瘦了一圈，人也憔悴了。
沈枝夏不由的心疼，但仍有丝怨怼。
直到看到小宝……
贺砚迟听见沈枝夏这句话，胸口又是一疼：“我那两天……”
他话说到一半止住了。
他并不想拿因吐血昏迷而博取沈枝夏的同情和原谅。
最终他还是抚上了沈枝夏的脸，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对不起。”

第二十八章 缘分

只点着一盏落地灯的客厅光线昏暗，但足够让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看清对方。
沈枝夏看了眼楼上，道：“我以为没有人会看见我了。”
贺砚迟眸光一暗：“小宝看得见，现在我也看得见了。”
闻言，沈枝夏又红了眼：“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或许这是我和小宝的缘分。”
说着，她右手抚上了小腹，眼底一片哀伤。
贺砚迟心一紧。
他知道沈枝夏是在想那个孩子。
然而他除了对不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枝夏抬起头，掩去悲伤后是满脸的疑惑：“你为什么也能看见我？”
贺砚迟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探身将她揽住，真实的存在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贺砚迟苦笑道：“或许也是因为我和你的缘分。”
沈枝夏身形一怔：“你……不怕吗？”
贺砚迟松开她，手轻抚着她的脸，一字字道：“我现在只怕你离开。”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让贺砚迟猛地睁开眼。
他起身望去，见小宝又光着脚走下了楼。
“小宝。”贺砚迟立刻走了过去将他抱了起来，“爸爸说了几次了？要记得穿鞋。”
小宝却看向沙发，呢喃了一声：“妈妈。”
贺砚迟这才反应过来，他忙看去，见沈枝夏还坐在那儿，不由地松了口气。
还好，她没有消失。
他抱着小宝走了过去坐了下来：“他为什么比我先看到你？”
小宝才来一天，他不仅承认了沈枝夏这个妈妈，还看到了她。
贺砚迟倒是疑惑地很。
沈枝夏看着小宝脖子上的碎心项链，笑了笑：“不是说了吗，是我和小宝的缘分。”
她摸了摸小宝的头，万分爱怜。
而后她抬眸问道：“你真的不去公司了吗？”
昨天阮父的话她也听到了，她也听得出阮父说的那是气话。
贺砚迟却说：“对他们来说，我不过是他们儿子死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闻言，沈枝夏手一顿。
如果阮家将贺砚迟带回家是为了让阮氏后继有人，那么她被赵家领回去是为了什么。
在赵家，她没有过过一天的开心日子。
曾和她好到盖过一床被子的赵明薇最终还是撕开了虚伪的面具，不断地中伤算计她。
见沈枝夏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让她难以想通的事，贺砚迟轻声安慰道：“有些事不知道或许就不会难过了。”
沈枝夏抬起头，强弯了下嘴角。
虽然这话没错，但是她心里仍旧想知道个答案。
“妈妈。”
小宝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怎么了？”沈枝夏问。
小宝转头看了贺砚迟两眼后又回头看着她：“我饿了。”
听了这带着几分后怕的语气，沈枝夏没忍住笑了出来。
刚才的忧虑在一瞬间恍然消散。
贺砚迟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宝。
如果他的猜错的话，这小家伙是不想吃他做的饭。
沈枝夏站起身，正要朝厨房走去，贺砚迟忽然拉住她，皱眉道：“你可以吗？”
毕竟现在的沈枝夏和常人不同。
他在想她会不会出现碰不到锅碗瓢盆的情况。
沈枝夏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晃了晃被他拉住的手：“之前不可以，现在应该可以了。”

第二十九章 狠心

沈枝夏在厨房忙活时，贺砚迟带着小宝去洗漱。
给他换了身衣服后把他抱到儿童餐椅上坐着。
沈枝夏将做好的两份早餐放在贺砚迟和小宝面前，还不忘揶揄道：“昨天也不知道你怎么煎的蛋，外面的糊了，里边儿还是生的。”
闻言，贺砚迟面色一僵。
怪不得小宝说沈枝夏说他是笨蛋。
恐怕他从一开始就在自己身边看着他在厨房里手忙脚乱。
“你不吃？”贺砚迟轻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
沈枝夏坐了下来，摇摇头：“我不饿。”
应该说她已经不会饿了。
她拿起碗和勺，开始喂小宝喝粥。
只是才喂了小半碗，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贺砚迟眉头一蹙，放下了碗筷走过去开了门。
一连急切的江母站在门口，见他开了门，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斯然，明薇出事了！”
贺砚迟冷笑一声：“她有没有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母红着眼，手忙脚乱道：“我知道因为唯一的事，你怪我们，可也看在唯一的面子上，求你去看看明薇吧。”
说着，她哭了起来：“她吃了安眠药，差点就没命了。”
贺砚迟听了，非但没有半点同情，反而觉得荒唐。
江母居然还好意思说让他看在沈枝夏的面子上。
如果不是他们赵家人串通一气欺骗了他，他和沈枝夏也不会阴阳两隔。
“看着唯一的面子上，我让你走，而是不让你滚。”
说完，贺砚迟“嘭”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江母僵在原地，走也不是，再敲门也不是。
站了好半天，她才悻悻离开。
沈枝夏听见了江母的声音，她眼底不由划过些许落寞。
如果换做是她出了事，江母一定不会这么着急。
可能也不会关心吧……
“妈妈。”
小宝叫了一声，像是在安慰她的失落。
沈枝夏放下碗，温柔地笑了笑：“妈妈没事。”
她望着贺砚迟，迟疑了一会儿道：“要不，你去看看吧。”
“不去。”贺砚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对于赵明薇，他除了厌恶再无其他。
而且，他现在根本不想再离开沈枝夏半步。
贺砚迟不让步，沈枝夏也没有再说什么。
但在此感受到江母对她的冷漠，让她心中仍然有些难受。
她看向小宝，像是自言自语：“不是亲生的，我看着他哭都难受，为什么亲生的却又能这么狠心？”
贺砚迟望着她，轻声问：“你想知道吗？”
沈枝夏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想。”
“我帮你。”
听着贺砚迟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说出的话，沈枝夏眸色一怔：“怎么帮？LJ”
“你还记得李妈妈吗？”
贺砚迟一边问，一边将小宝从椅子上抱了下来。
小宝像是明白了爸爸妈妈有重要的事要商量似的，自己跑到沙发上去看电视了。
沈枝夏眉头微微一蹙：“李妈妈她还好吗？”
闻言，贺砚迟想起之前半个月前去看李妈妈，心不觉微窒。
李妈妈一直在问沈枝夏怎么样了。
然而那时候他榨干了脑子也只能说出“挺好的”三个字。
他不敢告诉李妈妈沈枝夏已经死了。
他心中更是有愧。
贺砚迟喉结滚动了两下，咽下喉间的酸涩口才道：“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第三十章 当年的事

上午的阳光在下午被漫天的乌云给遮挡。
贺砚迟在小宝睡着后，让人将李妈妈给接到家里来。
当看见已经白发苍苍，连站起来都需要搀扶的李妈妈时，沈枝夏红了眼。
比起江母，李妈妈更像是她的亲生母亲。
“斯然，薇薇呢？”李妈妈一边问着，一边四处张望。
不见沈枝夏，她却发现家具很多尖角都被泡沫纸给包了起来。
她不禁又笑道：“孩子还没出世就把这些给做好了，肯定是薇薇做的，她可比你心细。”
听到这话，沈枝夏眼泪霎时落了下来。
她站在一旁，背过身去暗自抹泪。
听见沈枝夏细细的抽泣声，贺砚迟忍着心疼，竭力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李妈妈，你还记得当年薇薇被领走的事吗？”
李妈妈道：“当然记得，院里每个孩子的事儿我都记得。”
对于她来说，那些孩子就像是她亲生的，不能忘记。
还没等贺砚迟想好怎么去问，李妈妈忽然正色道：“斯然，薇薇命苦，她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好日子，你可一定要好好对她。”
贺砚迟不由一愣。
他不知一次听李妈妈叮嘱他要好好对沈枝夏，但是从来没听过她说她命苦。
如果李妈妈知道沈枝夏所经历的，或许这话没错。
但在李妈妈眼里，现在的沈枝夏生活幸福，即将有自己的孩子，也不算命苦。
“李妈妈，你为什么说薇薇命苦？”
在沈枝夏也含着泪疑惑的目光丽嘉下，李妈妈看了眼楼上，不放心地问：“薇薇在不在？”
贺砚迟下意识地看向右前方，而后道：“她睡着了。”
闻言，李妈妈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这事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告诉薇薇，她现在怀了孕，受不得刺激的。”
贺砚迟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尽管他知道沈枝夏就在这儿，但李妈妈的话却还是在提醒着他沈枝夏因他而死的事。
沈枝夏紧紧攥着一角，一颗似跳非跳的心淌过一丝不安。
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再次刺激她。
李妈妈缓缓说道：“薇薇的事儿还是院长告诉我的，她说薇薇是她在车站捡到的，报警后也没有人来找，院长就把她带了回去。”
“我们一直认为薇薇是被遗弃的，过了好几年也不见她父母来找，谁知道在你走后一年半，薇薇的家人就来领人了。”
李妈妈喘了几口气，贺砚迟给她倒了杯热水，看她喝了以后才问：“然后呢？”
“然后？”李妈妈愤慨地笑了一声，“然后薇薇就被那没良心的一家子给领回家了。”
话落，沈枝夏和贺砚迟都愣了。
“怎么回事？”贺砚迟眉头紧皱了起来，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李妈妈面带不忿：“薇薇父母没有亲自来接人，院长想到她是被遗弃的事儿，心里担心，就去打听了一下。”
说到这儿，她又叹了口气：“结果知道薇薇还有个妹妹的事，她那妹妹居然得了早期肝癌，他父母肝都不匹配，所以才想起来薇薇。”
“可是等薇薇才回家，她妹妹的病才发现是误诊，薇薇父母私底下还找过院长，问能不能把孩子送回去。”
李妈妈不禁红了眼：“摊上这么缺德的父母，她命怎么能不苦？”

第三十一章 平地风波

李妈妈的一番话让沈枝夏彻底地愣在了原地。
原本她只是以为因为从小不在父母身边，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如他们和赵明薇。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父母将她接回家的目的竟然还是为了赵明薇。
那她算什么？
她在赵家有算什么？
恍然间，江母那句“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再次在耳畔响起。
这种感觉就像那天她置身在满是绿藻的湖里。
入骨的冷。
眼泪倏然自沈枝夏苍白的脸落了下来。
贺砚迟看着沈枝夏失魂落魄地上了楼，竭力克制想跟上去的冲动，看向李妈妈：“怪我，没能早点回去接她。”
如果他再早一些，或许今天的一切都会不同。
李妈妈拍了拍他的手背，叹声道：“世事无常啊，但你想想现在，你们也结婚了，如果薇薇父母欺负她，你可得好好护着她。”
贺砚迟心间微微一颤，强扯了下唇角：“我会的。”
原本李妈妈还想等着沈枝夏醒来看看她再走，没想到突然就晕了过去。
贺砚迟忙让人把她送去了医院。
沈枝夏也心急，劝道：“你去看看吧，我不能离开，而且小宝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听她这么说，贺砚迟才另开了辆车跟了过去。
看着车子越来越远，沈枝夏抬起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终还是忍不住又哭了一次。
这样的刺激或许远不及她失去孩子。
但是却仍旧让她难以接受。
原来从始至终，只有她自己认为骨肉之间是难分难舍的。
车水马龙，天空也随之下起了细雨。
赵明薇红着眼看着车窗外，怎么也咽不下心中的气。
江母开着车安慰道：“明薇，算了吧，比贺砚迟好的男人多了去了。”
“我就要斯然！”
她就像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一样，撒气般地将手里的手机扔了。
“可是他不肯来又有什么办法？”江母叹了口气，“况且你找的那什么催眠师，能行吗？”
赵明薇咬了下唇：“只要能让他忘记沈枝夏，什么办法我都试试。”
闻言，江母欲言又止，正想再说些什么，前面的车忽然来了个急刹车。
她也连忙踩下了刹车。
安全带勒的赵明薇疼得皱起了眉：“怎么回事啊？”
江母探窗看了看：“前面好像出车祸了。”
赵明薇低声说了句“烦人”。
车子慢慢向前移动，赵明薇随意路口侧翻了车，忽然眼眸一怔：“妈，是斯然的车！”
江母一愣：“怎么可能？”
她上午去的时候贺砚迟还在家好好的。
怎么可能在这儿出车祸了。
赵明薇扯着江母的手臂心急地催促着：“没错，就是他的车，快去医院！”
拗不过她，江母只能掉头又开回了医院。
在打听到贺砚迟正在做抢救时，赵明薇急得差点从轮椅上摔下去。
抢救室外。
医生才走出来丽嘉，赵明薇连声就问：“医生，他怎么样了？”
“你们是伤者家属吗？”医生疑惑地看着他们。
江母还没回答，赵明薇便道：“我是他未婚妻。”
闻言，江母皱了下眉。
医生这才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休息一下就好了。”
话音刚落，额头上缠着纱布的贺砚迟就被推了出来。
赵明薇看着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吴先生，你能现在来一趟安心医院吗？”

第三十二章 利用

深夜。
沈枝夏坐在床上，看着不肯睡觉的小宝问：“怎么还不睡？”
“妈妈。”小宝抬起头，“爸爸为什么还不回来？”
沈枝夏眉微微一拧。
她也不知道贺砚迟还没回来，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
也不知道李妈妈怎么样了……
沈枝夏叹了口气：“可能爸爸有点忙，小宝快点睡，说不定明天你醒过来后就看见爸爸了。”
听了这话，小宝才点点头，乖乖地睡下了。
等他熟睡了，沈枝夏轻轻拿起他脖子上的项链，看着发了愣。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些不安的感觉。